這一頓餐食,相比于日間,無疑是豐盛、富足的了。
雖已夜半時分,大吃大飲,已不講究。但幾人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意識到這個世界,遠非默認的那麼友好,還是放開了空腹,趁這時機,大快朵頤。
最妙的便是那被人稱作龍掌櫃的,人是他請的,可真就是說了請人吃飯,便隻是吃飯,全無别的。
到了,隻管落座,起筷自食。
他飲酒,又似乎并不十分嗜好,也不來勸,隻是獨酌。
至于昊江等人,也有酒水在前,但除了華生與鐘老,兩人嘗試着各自飲了半杯,除了酸得擠眉弄眼,連連咋舌外。就再無别樣了。
這頓飯,雖是吃的有些尴尬,但換一種角度,卻也是十分舒坦。
酒足飯飽,盤盞都撤了下去。這漢子卻又等了滾燙的熱茶上來,美美的飽飲了兩杯,這才志得意滿的,撫着圓滾滾的大肚,癱在了圈椅裡。
他斜睇着昊江等人。看了一圈又一圈。
“你們是海上來的?”
關于出處,這已經今天的第二次質問了。
昊江沉默着,一時已經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去回答。這個謊言,已經扯得夠遠了,前路未知,實在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身份,才能平順着遮掩過去。
但昊江不答,對方卻顯然不願放棄。
“诶,你跟那老兒怎麼說來着?什麼……什麼……桃花?”
“桃花源。”昊江苦着臉,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那漢子捧腹而笑。
“我就說你們這些斯文人,扯個瞎話都這麼文绉绉的。你要老實說個汪家寨、李家村都比這什麼狗屁的桃花源靠譜得多。”
轉而,他臉色一肅。
“隻一個問題,是不是海上來的?”
昊江遲疑着點了點頭。“算是吧。”
“嗤……”漢子鼻孔了哼了一聲。
上下打量了昊江一番。
“看起來,也是個八尺壯漢了。該當是痛痛快快舞槍弄棒,橫行千裡的主。但偏偏習得這等斯文的小意模樣,放着武生不做,非要去湊末角的活兒。也是個成不了器的主。”
龍掌櫃的這番評斷,昊江聽來,倒也不覺什麼。隻當是句埋怨話。
反是那黨淩雲,卻驟然擡了擡眼。掃了龍掌櫃,又掃了眼昊江。這時候,她卻不搭話,也見不着什麼明顯的神色。隻是端起面前的茶盞,小小啜了一口。
龍掌櫃原也不在意這些。牢騷發完,他便坐得直了,曲着手,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實話說吧,我這趟出來,東家委了件事。
說是他有幾位海上來的朋友,年前約好的,就這幾日,便在這一帶上岸。叫我見着了,就接回到城裡去。
近來,我已在這濱海一帶,走了許久,唐村是最後一個。我還有其它商務上的事,擱不了太久。最遲明日一早,便得起身回去。
如果你們是海上來人,我自接了你們,一道城裡去。但如果你們不是……也無妨,今夜在此遇着,便是緣分了。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同吃一頓飯,就算是善因應了善果,明日别後,各自行路就是。”
龍掌櫃的話,說得極是灑脫,毫不拖泥帶水。
昊江想了想。
“敢問掌櫃的,貴東家何等人物?”
龍掌櫃橫眼一瞥。
“我姓龍,這商隊,号龍家商隊,但卻與我無關。外間這些鄙野村民稱我龍掌櫃,卻也隻是給我個薄面,擡舉我而已。
在府裡頭,我不過是擡腿跑活的小隊領。你說,我這東家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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