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媽搬到那個小區後,跟溫樂佳家成了鄰居,那時候我才五六歲,她跟我一般大,很快就玩在了一起,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做作業,形影不離的度過了近十年的時光。”“我曾經喜歡過她,常常幻想我們就會這樣一起一直到老,互相看着對方長大、變老……”“那段日子,大概是我過得最輕松最快樂的日子,她又是那樣溫柔的女生,所有人都喜歡她,可是她隻喜歡跟我在一起,你能想象我那些年有多開心嗎?”“我媽媽也很喜歡她,常常跟我開玩笑說要娶她當兒媳婦,那時候我雖然什麼都不說,可是心裡是高興的,想着到時候我和樂佳好好孝順我媽,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翹頭看他:“既然這麼好,為什麼當初沒走到一起呢?因為你被找回顧家來了?”“不是!”顧宸聖搖搖頭,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目光有些迷離,“她走了,她們一家一聲不響的搬走了!”“搬走了?”我驚訝的低呼,“你們關系那麼好,兩家人的關系肯定也很好,臨走前就沒有透露一點風聲?”“沒有!我上學的時候沒見樂佳,放學回家才發現她們家已經人去樓空。”顧宸聖苦笑着道,“那時候我才十幾歲,整個人跟傻了似的,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就這麼消失了,樂佳竟然一點信都沒給我就消失了……”“我求媽媽去找他們,媽媽答應了,到處找,但是音訊全無。”“我不相信,所以我逃學,走遍豐市的大街小巷,也找不到他們,學校裡的同學和老師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消息。”“你說怪不怪,一家人竟然能消失的那麼徹底,徹底到我幾乎以為之前那些相處的日子隻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了,人也就沒了。”說這些話的時候,顧宸聖的聲音低沉得讓我心疼,我能聽出他那個階段的迷惘和痛苦,青梅竹馬的小戀人突然就不見了,從某些方面來說其實顧宸聖是被抛棄了,正值年輕氣盛的他怎麼能夠接受?“我頹廢了很長時間,每天每天都在想,為什麼她會走,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長大再一起變老的嗎?可是還沒來得及長大,她就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再也來不及參與她的成長,我隻能憑着想象和回憶,想象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原本替他感覺到委屈和難過的我,在聽到這裡的時候,陡然想明白一件事,手腳開始發涼,強忍着難以言喻的顫動,輕聲問道:“你衣帽間裡的那些衣服……讓我穿的那些衣服……”“是,都是我買給她的。”顧宸聖沒有隐瞞,清楚明白的說道。我耳邊嗡嗡的響個不停,鼻子發酸,我用力的咽唾沫,把從心底裡冒出的眼淚硬生生的咽回去。希望他坦白,可是又恨他如此坦白,想到現在身上穿的睡衣也是顧宸聖送的,突然就渾身刺癢不已。在他眼裡,該穿這件睡衣的人應該也是溫樂佳吧?他剛剛看到我的樣子,是把我當成了溫樂佳嗎?想到每次穿上那些他準備的衣服時,他都會變得異常的激動……原來是因為溫樂佳!原來是因為他腦海中會勾勒出溫樂佳的臉替換上我的臉!想到這兒,我就像是吞了個蒼蠅般的惡心。惡心的我很想要現在就把衣服脫下來,狠狠的砸到顧宸聖的臉上,告訴他我再也不會穿他買的任何一件衣服!“怎麼了?”顧宸聖突然出聲道,“怎麼突然這麼不老實?在胡亂動可别怪我不客氣。”“沒、沒什麼。”我僵直的躺好,咬牙抵抗着那來自睡衣的刺癢。“不高興了?”顧宸聖問道。他真的很敏感,如果他想知道别人在想什麼,大約沒人能逃過他的眼睛。我垂着眼簾搖頭:“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你……你現在見到她了,沒問問她當年為什麼離開的那麼突然?”“當然要問。”顧宸聖動了動,把胳膊從我腦袋下面抽出來,然後側躺着看我,“你好奇?”我渾身難受的在他身旁蠕動了下,跟他悄悄的拉開距離。“替你好奇。”我回答着,雙手在被子裡用力的揪着裙擺,恨不得撕開丢掉。“其實也沒什麼,她父母欠了高利貸,一家人躲到外地去了,誰都不敢聯系,生怕被那些高利貸的人找到。”顧宸聖輕聲道,語氣淡然,一副已經将往事放下的樣子。“一躲就是十幾年?十幾年不能聯系?”我皺眉問道,這也太奇怪了。“不是不能聯系,而是聯系不上!”顧宸聖搖頭道,“後來我不是回顧家了嗎?媽媽也搬離那個小區,跟那邊的人都斷了聯系。她說曾經偷偷跑回來找我,但是沒找到。”這樣說好像也對,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上是哪裡。顧宸聖嘴角勾起,好笑的看着我:“怎麼了?眉頭皺這麼緊。”他的情緒嫌少外露,我知道他這樣表示現在心情很好,确切的說,自從他見到溫樂佳那一刻開始,他的心情就是前所未有的好。身上的睡衣更加讓我難過了,我忍不住道:“關上燈吧,有些耀眼。”“是嗎?”顧宸聖應了聲,轉身把床頭燈關上,屋裡陷入黑暗。黑暗會讓人覺得潛伏着無處不在的危險,可黑暗也會讓人覺得安全,我睜着眼睛,輕輕的把身上的睡衣拽下來丢到地上。雖然光溜溜的躺在被子裡有些怪,但是身上的刺癢随着那件睡衣消失了,這讓我松了口氣。“睡吧。”我輕歎了聲,翻了個身,離顧宸聖更遠。顧宸聖輕輕的“嗯”了聲,緊接着我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也翻了個身。我極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仔細聽着顧宸聖的動靜,他的呼吸一直沒有平穩過,我想他的心情一直處在重新見到心上人的激動中,所以他睡不着,他想找人說說自己的心情,可這棟房子裡,大概也就隻有我能聽聽,所以他剛剛才會一反常态的跟我說了那麼多話。顧宸聖,你的心上人回來了!那些衣服的真正的女主人回來了!那我這個替代品該何去何從你想好了沒有?我緊緊的閉上眼睛,一直強忍的眼淚從眼角無聲無息的滑落,最後消失在枕頭上。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顧宸聖動了,他悄無聲息的起床,穿上衣服,還輕輕的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看我一動不動後,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離開。房門打開的時候,走廊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猜出來,一定是充滿了某種渴望。深夜,他丢下同床的我,去找另一個女人!沒有了身邊的顧忌,眼淚洶湧的奪眶而出,我死死的揪着被子,不讓自己拔腿追出去。追出去能幹什麼?蹲在溫樂佳的門外等着捉奸媽?我又有什麼資格捉奸?我和顧宸聖雖有夫妻之實,卻是不受法律保護的同居男女,我最愛的孩子,是私生子!是非婚生子!我把自己整個人縮進被子裡,怮哭了一場,哭得累了,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睡夢中顧宸聖回來了,溫柔的抱着我,我流着淚問他到底要誰,他的臉色頓時變了;“童卿卿,我想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當初決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約定過的,不要喜歡我,不要糾纏不清……”不要糾纏不清的意思就是要徹底分手是嗎?我驚出一聲冷汗,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清晨的那一抹陽光,還有顧宸聖沉睡的臉龐。原來隻是一場夢!他還在我身邊呢。我忍不住伸手輕觸他的臉龐,感覺現在這一刻才像是在做夢。大約是我弄癢了他的臉,顧宸聖閉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皺眉道:“别鬧,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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