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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頁)

第三章

畢業後,林現被社會選擇,被迫被社會安排去了一所縣城的二流高中任教。自此開始了她的教師生涯,一幹就是十年,林現已經35了。

35的輕婦女林現看着辦公室裡的真婦女,心中感歎:婦女,真好,一點包袱都沒有。

紅色大襖的中年婦女白了一眼黑衣婦女:“我剛給我兒子打了三百塊錢,就讓你閨女給要走了,可真行,你們這是窮瘋了呀!”黑衣婦女毫不退縮,聲調揚高,瞪着眼睛說:“嘿,話可不能瞎說,這三百塊錢是你兒子欠的,可不是我們閨女要的,再說了,你兒子是傻子呀,人跟他要錢他就給,你也不想想,這要不是理虧心裡有鬼,能一要就給嗎?”說完也狠狠白了紅襖一眼,不再看她。紅襖伸出食指,直直的指着黑衣,嚷道:“呸,你們閨女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才這麼大,就知道玩弄男人感情騙錢花,說什麼借的,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還讓我們小子給買這買那,我們孩子不給買,就說欠她的了,還要不要臉,這長大了得是個什麼玩意兒!”黑衣婦女直落下風,胸脯快速起伏“你,你,欠錢的倒打一耙,還想着毀我們閨女名聲,可真行,不就三百塊錢嗎,你他媽就往我們家孩子頭上扣屎盆子,你他媽有證據嗎,一張嘴就往外噴糞!”

語文組的六個老師從早上一來,就成了這間不到20平小辦公室的隐形人。兩位家長占據着這間辦公室的絕對地理優勢,本來平時所有老師就隻能側着擺放椅子,才稍稍留出一個供人走道的小縫,現在兩個壯碩婦女氣勢全開,叉腿掐腰站在屋内靠門的一邊,兩側的老師早已将椅子推到桌下,默默的挪向另一側站着,備課是不可能的了,門口也被堵的死死的,一腔怨氣隻能落在郭明義老師身上,誰叫這是他們班出的事呢,而且從昨天開始,就弄得辦公室烏煙瘴氣、水洩不通。郭明義看到兩位家長已經開始口吐“芬芳”了,趕緊擠進兩人中間,說:“這是在學校的辦公室,兩位家長注意情緒,咱們是來處理事情的你們要吵就上别處吵,吵好了再回學校來處理。”兩位家長這才禁了聲,郭明義老師趕緊說:“你們孩子的這個事,我昨天調查了一天,學生說什麼的都有,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孩子不說實話,你們家長情緒又這麼激動,這個事情,我一個小小的班主任确實處理不了,你們跟我去政教處吧,讓學校主任、校長給你們說個公道話。”不等家長開口,郭明義趕緊将兩位家長帶出了門。

其餘五位老師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各自回了座位,從昨天開始,這屋子就擠得像假期的熱門景點,個學生一波接一波被郭明義叫進來談話,老師們是暈頭漲腦,無處躲藏。

此時,六位老師才回歸本位,分東西兩側面牆而坐,“哎呦,這小屋子,來兩個人就站不下擠不下的。”西側靠窗位置的趙海德老師用自己的保溫杯給自己的小茶杯斟了一杯水說。“就這麼大屋,還天天弄一屋子人。”東側中間位置的杜娟老師擦着桌子說。“他們班也真能,天天有事。”東側靠門的林現看着電腦說。“學生多,學習賴,亂七八糟的事就多。”西側中間位置的李佳整理着桌面說。“哪班都有事,你們也是班主任,也不見成天整一屋子人呀。”杜娟越發的沒好氣了。“嘿嘿,人家細心,我幹活糙。”李佳接着說。“哼,這點事讓學生自己就解決了。”趙海德輕哼一聲後,看了一眼窗外語氣略有不屑的說。“還是屋子小。”東側靠窗的張廣寅判着作業笑眯眯的說。

“哎喲,這點破事。”郭明義開門進了辦公室,重重的挪出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感歎着。“咋回事啊?”杜鵑回身問,趙海德瞥了一眼,大家也都望着郭明義。郭明義滿臉通紅,額角微微透着汗,笑着大口喘氣說“嗨,說是倆孩子搞對象,這錢也不怎麼着,不清楚,這不,昨天早上,他媽就給我打電話,張嘴就說‘我才給孩子三百塊錢,就讓那死丫頭要走了,操他媽的’我就問了一天,也鬧不清咋回事,開始家長說要來找這個孩子,我想着那就把家長都叫來吧,等一叫,人家又不來了,好說歹說這今天早晨才聚齊了。哎呦,快交政教處,愛怎麼解決怎麼解決吧,我是鬧不了,沒瞅嘛,這家長還要在咱屋打起來呢。”“現在這家長可真行,管不住自己孩子,到了老師辦公室倒是挺厲害,張嘴就罵人。”杜鵑氣呼呼的說,林現回應道:“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孩子會有這樣的事。”說完個人開始忙活起各自的事情來。

尋常的早晨,尋常的事件,并沒影響六位老師的尋常生活。

前幾年發生的一個事件,讓校長每次開大會時都要痛心疾首的怒斥一會,讓老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學習成績是其次,别出事,出了事誰也兜不住。本來是學校的掃除課,班主任安排各宿舍回去幾個學生,好好打掃下宿舍,這也是學校一直以來的慣例,但是沒想到,學生回了宿舍不僅沒幹活還呼呼睡了起來,估計平時人緣也不好,下課了也沒人喊醒他,等他醒了已經上課很長時間了,科任老師問了學生,都說在宿舍搞衛生呢,老師已經習慣了,學生中考分數低,心思本就不在學習上,有點由頭,就恨不能在教室外遊蕩一天,也就沒再浪費時間趕緊按部就班上課。而這個學生醒後看見宿舍樓門都鎖了,宿舍樓裡一個人都沒有,想到班主任如果知道了,肯定少不了被臭罵一頓,一沖動就從宿舍二樓的窗戶跳了下來,可惜身手太差,右腳腳踝粉碎性骨折。這回不僅沒挨班主任罵,還把班主任吓得半死,噓寒問暖,一點都不敢耽擱。但是這也沒能改變被家長罵的必然結果。家長帶着一衆親戚,堵在校長辦公室,拍地校長桌子啪啪響,厲聲喝道:“我就問問,平時這班主任得是怎麼對的我家孩子,能把我孩子吓得跳樓,跳樓啊!”說到這,又狠狠捶了桌子幾拳,校長站在桌子後舉平雙臂,向下擺着手,連忙說:“别着急,别着急,坐那慢慢說。”家長身後的一名中年男人沖上來,嚷道:“慢慢說?慢慢說,孩子腳都粉碎性骨折了,孩子一生都毀了,還慢慢說,你們學校是怎麼看着孩子的,孩子在你這都殘廢了,送來的時候好好的,現在成了廢人了,你們學校必須給個說法,要不我們就告到bj去!”說着,還用手指狠狠的指着校長的鼻子。校長額頭開始滋滋冒汗“是,是,孩子受傷了,你們家長的心情我特别理解。”哼!家長重重的哼了一聲,說:“理解管什麼?班主任不叫玩意兒,科任老師也不是好東西,上課孩子不在班,都不知道讓學生去找找,或者找班主任問問,不在就不在了,不聞不問,這他媽的就是老師,還教書育人,連孩子最基本的安全都管不了,也配是個老師,不知道你們這學校是怎麼管理的,這孩子放在你們學校誰能放心?!”

因為當時校長辦公室開着門,門口擠滿了學生,這段話也就流了出來,學校老師們聽了家長的質問,有人戲說:“記住喽,我們就是十七八歲孩子的托兒所老師,不要太嚴格,也不能不嚴格,恰恰展示了我們的專業素質,老師能不能領會并實踐出中華文化最精髓的部分,中庸!”說完,老師們哈哈大笑,那笑聲悠揚的飄蕩在校園中,樹也笑了,花也笑了,就連一貫莊重的國旗杆,也笑了,笑彎了腰。

當然,最後學校沒少賠錢。

不知怎的,越小心,這樣的事件也就越多,家長來學校吵鬧的都是這些學習以外的事情。

自從當了班主任,林現的心就總會莫名慌張,手機微信上各部門的通知就像随時出沒的間諜,完全沒有規律可言,各種表格就像雨季的大雨,來得快,要得也快,來勢洶洶,一片滂沱。所以林現隻要有閑暇,就得強制自己看手機微信,裡面各種工作群都要一一看到。全體教師工作群、政教處班主任群、團委班主任群、年級組班主任群、安全辦班主任群、資助中心班主任群、宿舍管理班主任群、衛生管理班主任群、全市高中語文教師學習群、學校工會群、高二九班家長群、班級電子大屏維修報備群等等。林現當了一年班主任後,總是感覺莫名的焦慮,總覺着有什麼通知、什麼表格、什麼消息自己沒看到,整個人每天就像踩在雲上,飄忽惶恐。

政教處群每天不定時會通報學校學生各項扣分情況,林現看了一樣,心髒瞬間變成了一塊巨石。

教室裡一片混亂。林現不由挺直了脖子,揚起下巴,抿緊了雙唇,眼珠瞬時聚光,掃視着所有學生,此時她能感受到臉部肌肉的每一絲輕微顫動。這些半大的孩子,看見他們年輕漂亮的班主任這個神情,心中了然,林老師必是動氣了,趕緊默默的跑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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