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吉日,吳老太爺大婚,太陽早早就探出了身,以便搶先目睹今日之勝景。
吳氏塢堡堪比皇宮,南北、東西均一裡長,五進五出,院中套院,外圍是十餘丈的高牆,固若金湯。
塢堡南北各一個門,純鐵制成,不足兩丈高,鑲在高高的圍牆内,遠遠看去就像個鼠洞。
五層院落中,最外層是奴隸和牲畜的居所,堆放着一些農資、農具,簡陋、淩亂,散發着惡臭。
再進一層,是吳氏旁支族人和下人的居所,這一層院落最大,住的人最多,但房舍也很簡陋,與第一層院差不多,隻不過沒有臭味。
第三層院落是主支庶子們的地盤,規制相對複雜些,房舍修葺的也更為考究。
第四層院落是吳氏嫡子的府邸,房舍高大,富麗堂皇,吳老太爺的嫡子嫡孫在此過着奢靡的生活。
最内層則是吳老太爺的宮阙,十七個妃嫔侍奉左右,在這饑民遍野的十裡八鄉,他卻過着皇帝般的生活。
如今老太爺的後宮再添新丁,他的幸福怎是罄竹能書寫的?
這吳氏塢堡是方圓百裡最大的,也是雄踞一方的霸主,連官府也避讓其三分。
當然,表面的光鮮無法掩蓋其過往的罪惡,槐楊氏的四哥得堂,就因吳氏塢堡賴着勞工費不給,最終含恨而死。
一陣陣鞭炮聲響起,老太爺的大婚儀式開始了。鮮紅花轎中走出一個嬌小身軀,身着鮮紅新衣,被衆人簇擁着鑽進鼠洞,從此成了吳家人。
衆人用言語和眼神給她祝福,可幸福與否卻連她自己也不知。
今日的郎君吳老太爺用内心的喜悅支撐着老去的身體,發自肺腑的笑容無比局促,擠兌着滿臉的皺紋。
他抖擻起精神,試圖恢複昔日的雄風,可顫巍的雙腿很不争氣,将他的古稀老态出賣得一幹二淨。
夫子有雲: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老太爺還真做到了從心所欲,想娶便娶,可“不逾矩”早被他抛之腦後。
他追求的是無邊界的自己,他要不斷超越自我,再接再厲、再創輝煌,一房更比一房靓。
管家心急火燎,眼看吉時已到,可縣太爺還沒來,不得不向老太爺通禀,誤了時辰他可擔待不起。
如此重要人物不到場,這喜慶氛圍豈不是不完滿,老太爺下令再等等。
左等右等,半個時辰過去了,縣太爺仍是不見蹤影。
塢堡衆人當然不知,縣太爺今日絕不會出現,他此刻正忙着在縣衙救火,還要應對圍堵縣衙的數百鄉民。
吳老太爺不想錯過良辰,也料定縣太爺無此眼福,更心急抱得美人嬉,便下令典儀開始。
鑼鼓喧天中,衆人嘻嘻哈哈,樂不可支。他們并不關心這老牛如何啃得嫩草,那滿座酒肉才是心儀之物,吃飽了才是真實惠。
觥籌交錯間,有人來報,縣衙來人了。
老太爺心中不爽,雖是第十八房,縣太爺也不該如此怠慢,這銀兩的熱度散得也太快了。
心裡雖不爽,太爺還是回了一聲:“那請進堡中吧!”
不一會,一隊官差進入堡中。
吳老太爺放眼一看,為首者不是縣太爺,心中怒意開始聚集。
來者并不是給老太爺道喜的,而是來辦公差的。
他們亮出了兩張公文,一份是軍營責成縣衙征收糧草,上面蓋着軍營主帥的火紅寶印;另一份是到吳氏塢堡催收糧草,自然蓋着縣太爺的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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