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這樣一身長不及地的衣裳,在這幾名侍姬的眼中,我看到了她們的驚訝與羨慕。難道,現在淚痕殘存的自己依然美貌麼?卻忘了梨花帶雨更顯嬌嫩這個道理,看來,大凡美人都是哭出來的,那我甯可當個普通女了,那樣也許還可以高高興興的等到夢哥哥來娶我的那一天,那樣……
終于見到了章邯的母親,她已經年過八十,堪稱高齡了。她對我不冷不熱,甚至不屑于一顧,我想,這也許隻是因為我是一個小妾的關系吧。她除了告戒我一番要好好伺候夫君之外,什麼也沒有多說,便打發我離開了。給我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我又獨自去見了他的另外兩個夫人:正室的楊夫人和也是小妾的齊氏。楊夫人與他同年,是他的結發之妻,待人溫和,對我也很是關心,讓我直覺得她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親切,膝下一子,章其,是長子,目前,已經在鹹陽府裡任職,我并沒有見到他;齊氏比楊夫人年輕大約五六歲的樣子,對我隻是用帶有嫉妒和憐憫的眼神看了一眼,說話很是客氣,她膝下亦有一子,章夢,今天很早出外,還沒有歸來,我沒有見到他,心裡反而松了一口氣。她們都管我叫‘妹妹’,這令我大感尴尬,尤其是齊氏,要知道,我差點就應該稱呼她們為‘母親’的,現在,卻叫了‘姐姐’。
就在我準備起身離開時,突然聽到屋外一陣騷動:二少爺回府了!
夢哥哥回府了!我隻覺得所有的血一下子全流進了心髒,我該以什麼身份見他呢?他又會怎樣看我呢?我的不安很快就被楊夫人發現了,她一邊輕輕的撫摩着我的手,一邊低聲的告訴我,叫我别害怕……可她哪裡知道我的心!
終于,一個人影大踏步的走進來了,一看見齊氏,立刻叫了聲“母親!”然後,才像楊夫人請安。楊夫人放開我,将他拉到了自己身邊,一邊撫摩着他的手,一邊問着他剛才幹什麼去了的,那神态簡直就像一個慈母在關心她的愛子一般,雖然夢哥哥已經二十一歲了,可是,卻依然像一個孩子一樣的回答着楊夫人的問題,這情景令我好半天都合不攏嘴,這真的是我的夢哥哥嗎?在回答完了所有的問題後,他的目光不經意的一掃,猛然見到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出現在屋裡,全身猛然一震。
他朝這個方向看來,仔細的凝視着我,一霎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直的盯着我,霍然而起,向我走來,越來越快,越來越近,我也緊緊的盯着他,忘了自己置身于何處,仿佛天地間隻有我們兩個人一樣。
“芹兒!”
“夢哥哥!”
我們輕聲呼出了彼此的名字。
這時,耳旁突然傳來一聲咳嗽,是楊夫人!這一聲咳嗽将我們重新拉回到現實中,提醒着我們,記住自己的身份。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重逢會是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我們沒有繼續對視,我輕輕的卻是艱難的叫了一聲“二少爺!”瑟瑟的,一點也不象我的聲音。
聽見我這樣叫他,他定定的站住,嘴唇打着哆嗦,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我隻能這樣告訴他:我就是他的父親新納的妾氏——代氏!
我隻能夠提醒他:忘了我吧!我已經是你父親的侍妾了!
格格不入
請安完畢之後,我匆匆回到我的房中,見我神情沮喪,兩名侍姬立刻圍了過來,“三夫人,三夫人,您怎麼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們,看着這兩個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服侍我的這兩名侍姬,好一會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出話來,“我很好,沒事,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看着她們默默退下的身影,眼淚終于無聲的滑落下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我依然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幾案前,對時間的流逝視而不見。不知何時,眼前忽然亮了,多了一條人影,“這麼晚了,怎麼也不點燈?”
突然的問話打斷了我,定睛一看,是他回來了,隻是不知回來多久了。“老爺,您回來了。”我慌忙起身,強擠出一個笑臉,可是,很蒼涼,“妾身失禮了。”
“聽侍姬說你今天請安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坐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語氣裡有着關切與責備。
“妾身隻是還不習慣現在這種生活,多謝老爺關心,妾身一定會盡快适應現在的身份,老爺不必為妾身擔心。”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在刻意的隐藏着自己,在自己的夫君面前隐藏着内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在他的注視下,我渾身都不禁有些發抖,難道我在害怕他嗎?我正在這樣問着自己,耳中卻聽到他的歎息聲。
“你在發抖,是因為怕我嗎?難道,在你的心裡,我真的有那樣可怕嗎?”他問這話的時候,臉上的青筋分明在劇烈的跳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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