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騰隆笑得像是隻狡猾的狐狸:“妹妹,财不外露,阿瑪生前給我們留了很多金銀财寶,阿瑪叮囑我,一定不要被外人知道,否則我們都會沒命,連你嫂子我都沒有告訴。以前大家都不相信,覺着我們家有很多很多銀子,連二叔都旁敲側擊問過很多次,都眼紅着呐!我哪敢對外透露半分,拿出來就是個死。這些年下來,大家總算信了,裝窮裝一時,誰也料不到我能一直裝下去。還有......”
他朝西跨院點了點下巴,“阿瑪以前送了那邊很多寶貝,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額涅以前氣得天天在背後咒罵。我先讓她藏着過過瘾,等以後我會奪回來。”
盧希甯對盧騰隆保護盧家錢财之事,既佩服又不認同。錢财不花的話,放在那裡就是一堆死物,他們從實際生活上來說,是真正的窮。
而且聽他的意思,很不滿盧興祖送西跨院寶貝。寶貝是盧興祖的,他想送給誰就送給誰,旁人也無權幹涉啊。就是不知這裡的規矩如何,盧希甯還是很認真地思考,猶豫着說道:“哥是要去搶回來嗎,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盧騰隆闆着臉,還朝西跨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以示不屑,“那邊算什麼東西!妹妹,先不說她們,我已經不撐了,我去拿納蘭容若的詩給你看。”
他們才繞着小小的院子走兩圈,盧希甯望着盧興隆迫不及待的臉,又摸了摸肚子,馬上同意了:“好吧,夜太長,吃飯太早,睡到半夜就餓了,不能消化那麼快。”
盧騰隆興沖沖回正院拿了詩冊出來,叫上盧希甯去東跨院:“我們去你院子,省得你嫂嫂又要來偷聽,啰嗦個沒完。”
盧希甯哦了聲,與盧興隆回到東跨院,他喚張婆子多點了根蠟燭:“今天晚上吃了肉又吃魚,幹脆一并大方一回!”
不過一根蠟燭而已,盧希甯嘴張了張,沒有說什麼。算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盧騰隆把詩冊攤在八仙桌上,指着詩念念有詞:“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妹妹,你能讀懂是什麼意思嗎?”(注)
盧希甯也來了興趣,拿出以前讀書的勁頭,左思右想之後答道:“黃昏的烏鴉都自殺了,一個叫小立的人,心裡很過意不去,就産生了怨恨,因為誰呢?因為......,雪下得太急,乍是不是寫錯了,是炸,雪也不能炸啊,雪隻能雪崩。
香閣裡面怎麼又會飄絮,這絮,是柳絮還是棉絮,是因為沒有關好窗嗎?哦,肯定是沒有關好窗,你看輕風都吹到屋裡瓶中的梅花了。心字已成灰,墨汁幹了以後褪色,字從黑色變成了灰色嗎?
哥,這詞讀不通啊,下雪的季節沒有柳絮,咦,對上了,前面應該是飄棉絮。不過下雪天還不關窗戶,小立這個人,你說他是不是傻?京城好冷的,估計會被凍死。說不定烏鴉就是被凍死的,而不是自盡的呢?”
盧希甯想得太投入,沒有注意盧騰隆已經笑趴在八仙桌上。她聽到他像是被掐住脖子般擠出來咯咯咯的笑聲,擡眼看去,迷茫地道:“哥,你别笑啊,難道我解釋得不對?”
盧騰隆揉着肚子,哎喲哎喲叫喚個不停,笑得眼淚都飚了出來,待笑完了緩過氣,說道:“妹妹,你我真是親兄妹啊,我也讀不懂這些酸詩詞。以前心想着是上峰兒子的詩詞集,就咬牙買了一本,想拍拍馬屁,隻納蘭尚書離得太遠,我夠不着。後來實在讀不懂,去請教了個酸秀才,他搖頭晃腦跟我解讀了一通,我才知道這首詞寫的是什麼。”
盧希甯神色讪讪,她聰明絕頂,就是讀不懂詩,實在是太為難了她。
“這首詞呢,寫的是閨怨。閨怨你懂吧,就是姑娘在閨閣裡,依窗憑靠,看到黃昏的景色,心裡的愁怨。姑娘能有什麼愁怨,就是思念情郎呗。納蘭容若寫的時候,心裡肯定也在思念心上人,将心比心,這有情人之間心意都是相通的。
他隻是不好意思寫自己,大男人愁來怨去,說出去總不好聽,就借着女兒家的角度來寫了。有情人不能在一起,隻能是姑娘還沒有選秀,不能私自先定親,趕在皇上面前,跟皇上搶女人,那是大不敬的罪。或者,姑娘是漢人姑娘,滿漢不通婚,不對,納蘭府也沒有漢人親戚。最後隻有一個可能,納蘭容若喜歡的姑娘入了宮。”
盧騰隆神色古怪,許久都沒有說話。盧希甯仔細打量着他的神色,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哥,回神了。”
盧騰隆深深呼出口氣,撫掌笑道:“有趣啊!青梅竹馬入了宮,愛而不能,嘿嘿,隻能隔着紫禁城高高的宮牆互相遙望。怪不得這麼老了還不成親,這是在為舊愛守候呢。妹妹,你說感人不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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