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前沒有人敢經過,隻有我獨自在,倒也落了清淨。&ldo;誰讓你跪了?!&rdo;忽然一個大力拉我,險些将我帶摔在地上。李隆基見我僵着不動,眼中盡是怒意,緊抿着唇,一時竟沒有說出話。我挪了下膝蓋,又跪回了遠處,擡頭看他,道:&ldo;郡王請回吧。&rdo;他伸手再想拉我,卻被我的目光駭住。他默了片刻,才緩緩蹲下,直視我道:&ldo;我已去皇祖母處請了罪,你無需再為我擔這罪名。&rdo;我搖頭,道:&ldo;皇祖母責罰你,是為了皇室血脈,而我跪的是太原王氏。若非我姓武,在尋常王府害正室落胎,必會杖斃,此時不過是跪罰,郡王若為我着想就别再說了。&rdo;他緩緩伸出手,卻猛地收住,攥緊拳,道:&ldo;是我的錯。&rdo;我苦笑看他,道:&ldo;自然是你的錯,她懷着你的骨肉,你卻一再讓她失望,不止落了胎,此生也不再會有孩子。&rdo;我說完,不再看他,直到那雙黑靴漸漸走遠,才覺膝蓋處傳來陣陣刺痛,猜想是剛才拖扯所緻,不禁暗自苦笑,沈秋那藥,還真是有用武之地了。直到夜幕降臨,宮内上了燈火,我已周身沒了任何感覺。聽着呼喇喇的風聲,身上滾燙着,膝蓋處痛越發厲害,我忍不住挪了下,想要再跪好,卻再沒了知覺。巨大的黑暗,讓人走不出,逃不開。&ldo;永安。&rdo;耳邊有人輕喚我,我聽這熟悉的聲音,猛地掙紮了一下,終于看見了些光線,還有一雙清潤的眼,夾帶着刻骨的痛意。我靜靜看着他,直到清醒過來,才發現是被他半抱在懷裡,心猛地一跳,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又覺得他的手臂緊了下:&ldo;這裡沒有外人。&rdo;我聽這話,才算是安下心,安靜地靠在他懷裡,沒再動。李成器自手邊拿過一碗湯藥,用玉匙舀了,一口口喂我,我喝了兩口便搖了搖頭,不想再喝下去,他又舀了一匙,溫聲道:&ldo;再喝兩口。&rdo;我見他堅持,隻能又喝了兩三匙,他才放下碗,将我身上的錦被理好,讓我靠得舒服了些。這是我宮裡,内室隻有我和他兩個人。過了會兒,我才出聲道:&ldo;今日一跪,我才算知道你當日的苦。&rdo;話出口,才覺得喉嚨生痛,聲音啞得吓人。他沒有接話,将我抱緊了些,我見他如此,心裡更不好受,又啞聲道:&ldo;你來我宮裡,可會被人看見?&rdo;他靜了一會兒,道:&ldo;不會,我将一切安排妥當了。&rdo;我嗯了一聲,沒再問什麼,他若如此說就是有十成把握,我也無需再憂心了。兩個人靜坐了會兒,屏風外才傳來聲輕咳,沈秋笑吟吟走進來,道:&ldo;該換藥了。&rdo;我臉上一熱,正要坐起來,李成器已将我抱正,将我錦被掀開。沈秋含笑瞅了我一眼,極利索地換了藥,又匆匆退了下去。待他走了,李成器才讓我靠在床邊,自己則面對着我坐下,道:&ldo;我讓人備了清粥,多少吃一些。&rdo;我點點頭,他又道:&ldo;吃了東西再睡會兒,才退了熱,要多休息。&rdo;我又點點頭,想了想,道:&ldo;你什麼時候走?&rdo;話問出口,才有些後悔,我隻是怕他留得久了被人察覺,卻說得像是在趕他一樣。他微微笑着,道:&ldo;你睡了我就走。&rdo;我心中一酸,沒有說話。他看我不說話,歎了口氣,柔聲道:&ldo;怨我嗎?&rdo;我搖了搖頭,道:&ldo;皇權咫尺,身不由己,心總要由着自己。&rdo;他默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ldo;此生有你,足矣。&rdo;我怔了下,自嫁給李隆基之後,本以為早就在這半年磨平的心,竟是一陣陣地抽痛着,所有的不甘不願,一湧而上,再難抑制。我低了頭,想要克制眼中的酸痛,卻是模糊地看不清任何東西,隻能任由眼淚不停地流下來,他沉默着抹去我臉上的淚,每一下都極溫柔。這半年裡,我曾告訴自己放棄,但都徒勞無功,每次見他,都是匆匆行禮而過,而他也是疏離淡漠,我以為他已經放下了,畢竟他如今有美眷嬌妻在懷,我與他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他起身坐在床邊,将我又抱在了懷裡,不停撫着我的背,待我哭得累了,才低聲道:&ldo;你再哭下去,外邊的人都以為我在欺負你了。&rdo;我緩了片刻,才趴在他懷裡悶聲,道:&ldo;你這哪是勸人,一點都不好笑。&rdo;他笑了聲,道:&ldo;那你教我,要怎麼勸人?&rdo;我想了想,低聲道:&ldo;記得當年狄公宴上,你曾問我的一句話嗎?&rdo;他輕聲道:&ldo;關于本王,縣主還曾聽聞什麼?&rdo;我心中一動,直起身看他,原來每句話不止我記得清楚,他也都記在了心裡。他回看着我,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ldo;其實自幼就曾聽過,永平郡王一隻玉笛,風流無盡,卻始終無緣聽到。&rdo;他聽後,沒有立刻說話,過了會兒才道:&ldo;平日走動,不便随身帶着玉笛。&rdo;我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來此本就是極隐秘的,即便是帶了玉笛,也絕不能在我的宮内傳出聲響,徒落了把柄。我又和他說了幾句話,待吃了些溫熱的清粥,才躺在床上,閉了眼,聽着他離開的聲響,卻不敢去看他離開的背影。-------------------------------------------------------轉眼又是元月,皇姑祖母忽然下了旨意,準太子的幾個郡王出閣,賜住洛陽城隆慶坊。這旨意也算解了多年禁足,狄仁傑功不可沒,隻是這一出閣,究竟是全了何人的心思?還未待頭一道旨意被人論完,過了幾日,廬陵王上了奏章,說是多年頑疾在身,請入京醫治,皇祖母親下了恩旨,準廬陵王入京。這一道旨意,頓時讓武家諸王膽戰心驚,眼見着李家人先被解了禁足,多年來被流放在外的人也召回了京,皇祖母的心思越發明顯,武家天下,怕是要結束了。廬陵王入京時,剛好是正月初八,我的生辰日。此番是借着醫治頑疾的因由,宴席上僅有他一人現了身。我見皇祖母眼中隐隐的水光,待廬陵王噓寒問暖時更是盡顯關切,不禁有些心酸,終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身為皇子卻在外受盡磨難,隻因她先是一個皇帝,才是一個母親……宴席過半,李成器忽然站起身,道:&ldo;孫兒有一事奏請。&rdo;衆人皆看他,不知這溫和淺笑的郡王是想做什麼,我亦是捏了把汗,皇祖母也頗意外地看他,點頭笑道:&ldo;今日是家宴,無需如此多禮,但奏無妨。&rdo;李成器微微笑着,道:&ldo;當年皇祖母登基大典時,孫兒曾獻上一曲,恭賀皇祖母君臨天下,今日三伯父歸返,孫兒也想獻上一曲,以示敬意。&rdo;皇祖母連連點頭,笑道:&ldo;說起來,朕也多年未聽成器吹笛了。&rdo;李成器含笑執笛,橫在嘴邊,一雙眼掃過衆人,與我視線交錯而過。我頓時恍然,這是他應了我的那首曲子,沒想到竟然在今日衆人前,圓了我的願。笛音婉轉而出時,殿中也靜了下來,眸中有驚詫,亦有欽佩,嵇康的廣陵散,本是琴曲,竟被他譜成了笛曲。我卻早已眼中發熱,定定地看着眼前長身而立的他。多年前那一冊嵇康書卷贈我,如今此曲亦是出自嵇康,其中深意,唯有我懂。四十一讓位(1)拜李隆基所賜,膝蓋處的傷到月末才好盡,卻平添了傷疤。婉兒細看了我的膝蓋,放下裙擺,道:&ldo;臨淄郡王還真忍心下重手。&rdo;我無奈一笑,道:&ldo;他從沒和女人動過手,不知道輕重。&rdo;婉兒搖頭一笑,忽而低聲道:&ldo;那日一曲廣陵散,驚豔四座,可是托了你的福氣?&rdo;我心頭一跳,随口道:&ldo;都是經年往事了,姐姐竟還記得。&rdo;她深看我一眼,沒再問什麼,又說了會兒話,便起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時有些恍惚。初入宮時,皇祖母拉着我的手說,這就是上官婉兒,當時我極驚詫,沒想到幼時在先生口中聽聞的妖女,在父王口中所說的才女,竟是如此模樣。如今已近十年,當年是她與我評書品茶,細數這宮中的機關算計,誰能想到,如今我卻也要避諱着她,暗防着她話中的試探。正是出神時,李隆基已走進來,揮去一幹宮婢内侍,拖了椅子,在我身側坐下。他側頭端詳我片刻,才道:&ldo;剛才看見婉兒出去了。&rdo;我點頭,道:&ldo;半個時辰前來的。&rdo;他半笑不笑道:&ldo;沒想到,這等日子她還有閑心來看你。&rdo;我不解看他,他也笑看我,明知道我等着他說,偏就不再開口。我搖頭一笑,端起喝剩的半碗藥,慢慢喝完,放下碗時他終于長歎口氣,出了聲:&ldo;永安,和你說話實在沒意思。&rdo;我唔了聲,道:&ldo;你既然提起這話,就是想說,我何必多費口舌問你?&rdo;他接過我的藥碗,自懷中摸出個玉瓶,倒了粒杏幹,将手心伸到我面前,道:&ldo;今日有兩位貴人入宮,廬陵王妃和安樂郡主。&rdo;我拿過杏幹,放在嘴裡,果真是酸甜可口,一時去了腥苦味,邊吃邊含糊道:&ldo;看來皇祖母已定了傳位人,恭喜郡王全了心願,日後可閑散度日,再無朝堂瑣事擾心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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