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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看着架勢，又見皇姑祖母未在殿内，立刻冷下臉：&ldo;諸位郡王親王，可是被大雪凍到了，怎麼都不會說話了？&rdo;她如今是武家媳婦，又是太子親女，說出這種話自然更添了尴尬。倒是婉兒先掩口笑，搭腔道：&ldo;小郡主這是孕氣大了，快落座吧。&rdo;她說完，又持觞敬了武三思一杯，武三思立刻笑出聲：&ldo;本王還以為隻有府裡那些女子是這樣，看來世間女子皆如此，皆如此啊。&rdo;他說完，一仰而盡，殿内衆人也随着相繼笑起來，各自将目光散了開。我攥着她的腕子，示意她随我落座，無奈道：&ldo;這裡都是大你不少的人，怎麼這麼莽撞？&rdo;仙蕙氣鼓鼓地看我：&ldo;他們都看你，别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成器哥哥隻肯與你日日私會，卻不肯娶你。&rdo;我詫異看她，明明是極不堪的&ldo;私會&rdo;二字，怎麼落到她嘴裡就讓人想笑？她這一句話，倒像是一劑良藥，将冬陽的事淡化了不少，我笑道：&ldo;你是聽誰說的？&rdo;她哼了聲：&ldo;當然是大哥和延基，他們兩個日日飲酒，總能說起此事。&rdo;我搖頭笑，看了李成器一眼。他亦是在看我，眼中有幾分憂心，直到我看向他才有了些緩和，淡淡地笑了笑。我抿唇笑，這才收回視線，看仙蕙：&ldo;那些人說的話，你就當是聽着有趣，不用太記在心裡，知道嗎？&rdo;她恨恨看我，頗有點兒怒氣不争的意思：&ldo;那年姐姐為了他，甘願嫁給隆基哥哥，如今終是能再回宮了，為何還要忍？我看就是他如今妻妾成群了，把姐姐的深情厚意全忘了。&rdo;我被她說得是啞口無言，哭笑不得：&ldo;我記得當年你可是最喜歡這個哥哥的。&rdo;仙蕙氣着喝了口茶：&ldo;我最喜歡的是姐姐。&rdo;我一時有些觸動，隻覺得心頭暖融融的：&ldo;好了，總會嫁的，不急在這一時。&rdo;她瞪大眼看我：&ldo;我都要有孩兒了，姐姐竟然還不急。&rdo;我決定不和她再争論下去，這其中紛亂複雜她最好不清楚，若是聽說了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來。想到這兒，忽然想起她剛才提到的話：&ldo;你大哥和武延基整日在一處？&rdo;仙蕙笑着點頭：&ldo;大哥和三哥、裹兒姐姐說不到一處，反而和延基熟一些，他們整日就湊在一起，說些有趣的事給我聽。&rdo;我看她喜滋滋的，心中總覺不妥。李重俊和安樂公主的心機，絕非尋常，說不到一處絕非是好事。多年前龍門山她耳語的話，暮然闖入腦中，我試探着問她：&ldo;當年你大哥的酒醉亂語，如今可曾再提過？&rdo;仙蕙愣了下，想了想才說：&ldo;姐姐罵我極兇的那次？&rdo;我點頭，有些緊張地盯着她，她猶豫了下，才輕聲說：&ldo;有說的，不止是大哥和延基，如今宮外人都是流言蜚語的，說皇祖母怕是要把天下給張姓人了。&rdo;我驟然一驚，猛地攥緊她的手，估計臉色不是很好看，她吓得有些發懵，隻怔怔看我，不敢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歎了口氣，肅聲道：&ldo;為了你們的性命，還有你腹中的孩子，找機會提醒他們兩個，這種話可以有千萬百姓說，但身為皇族，他們絕不能說半個字。&rdo;她茫然看我，我又低聲道：&ldo;明白沒有？&rdo;她這才點頭，輕聲喃喃道：&ldo;知道了。&rdo;我仍是有些擔心地看她，但除了告誡，什麼也做不了。隻希望那兩個大男人可以管住自己的口舌，切勿惹來殺身之禍。想到這兒，又去看了一眼李成器，他似乎察覺到我臉色變化，靜看着我，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經他這一提點，我才覺有些渴，端起茶杯喝了小半口。他若是知道這個妹妹如何說他，也不知會是何反應。估計如我一般，隻能苦笑作罷了。六十二蜚語流長（2）宴席過半，衆人皆有些微醺。皇姑祖母仍未露面。奉宸府本就有明旨，盡廢君臣之禮，武三思頻頻和婉兒談笑風生，引得衆人都有些忘形，我有一搭沒一搭看着，終是坐得有些腰酸，趁着無人留意走到殿外。玉石階上，有十數個内侍在掃着雪，生怕聖上來了踩了雪，降罪砍頭。一個老的在低聲教訓着，剛才轉過身，就有個小内侍龇牙咧嘴地揮着拳頭，我看得樂出聲，真是孩子心性，看得讓人心境大好。我趁着四下無人，索性沿着石階走下去，一路進了桃園。這幾日婉兒總誇着桃花開了，如何如何好看，讓我有閑了就來走走。沒想到今日倒是有了機會，滿園子的桃樹，都鋪了層三月雪，倒是意外增了不少色。這大雪天，園子裡沒有人。雪地上也沒有任何印記，踩在上邊，不過片刻就濕透了鞋。&ldo;你再這樣走下去，怕是連衣裙都要濕透了。&rdo;身後忽然有人說話，我心頭微顫着沒回頭，隻提着裙角繼續走下去：&ldo;無妨，有你在，萬事都不會怕了。&rdo;直到走出了十幾步，我才想回頭看看他在哪，卻忽覺得腰上一緊，眼前從滿園雪景，一路落入了那漆黑含笑的眼中。他用袍帔把我整個裹住：&ldo;我抱着你走。&rdo;心跳得厲害，我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ldo;這種地方，你也不怕被人看見。&rdo;他沒說話，直到走進一個石亭才将我放下來，替我擦去發上的落雪，溫聲道：&ldo;剛才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仙蕙說了什麼？&rdo;說了什麼？這些話我起先聽着好想争辯，如今卻隻覺可笑。生生死死過來，若還計較這些閑言碎語，那倒真是白活了。我腦子裡一會兒是冬陽，一會兒又是仙蕙，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他倒是不急，嘴角浮着笑意，看着我，直到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歎了口氣：&ldo;說吧，若是不知從何說起，那就一句句慢慢說。&rdo;我擡頭看他，想了想才說：&ldo;算了，你整日要想的事情太多，還是别用這些事來擾你心煩了。&rdo;他微微笑着：&ldo;剛才似乎有人說過，有我在，萬事都不再怕了。&rdo;我笑歎着看他：&ldo;我不想用這種瑣碎事煩你，你倒是要自尋麻煩了？&rdo;他亦是低頭看我：&ldo;若不能為你解憂，又何談日後娶你為妻？&rdo;一句話，将才壓下的心又攪亂，我側過頭去看雪落桃園，想了想才道：&ldo;有兩件事，都與你我有些關系。你知道……如今你我兩個，時常在宮中相見，又從不避諱外人，宮内外已有蜚短流長，不堪入耳的話。&rdo;我努力讓自己的言語措辭能溫和些，可說出來卻仍覺刺耳，不禁暗暗苦笑。終究還是介懷吧？不知是為了今日冬陽的事，還是因為方才在殿内看到了元月……他沒有立刻說話，隻伸手摟住我，過了許久，才柔聲道：&ldo;永安，你說這樣的話，讓我如何敢離開洛陽？&rdo;我不解看他：&ldo;你要離開洛陽？皇姑祖母已經降旨讓你回長安了？&rdo;他搖頭：&ldo;突厥兵敗後，始終深居漠北，卻自年初起頻繁出兵驚擾幽燕，皇祖母已有意令父王挂帥，統燕趙秦隴諸軍退敵。&rdo;相王挂帥，誰都明白那隻是對朝臣百姓的說辭。李成器曾打敗突厥，如今再來犯，又是他的親生父親挂帥，自然領兵出征的隻能是他。我一時心慌意亂：&ldo;已經下旨了？&rdo;他搖頭：&ldo;還沒有降旨，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rdo;我下意識抓緊他的袖口，眼前盡是他曾斷臂的模樣，心中早是亂作一團，他看我如此，又将我摟得緊了些：&ldo;别多想，突厥經上次一戰，已元氣大傷，暫還不成氣候。&rdo;我搖了搖頭，沒說話，努力讓自己靜心。可偏就越來越不安，他忽然輕聲道：&ldo;永安，擡頭看我。&rdo;我順着他的話，擡頭看他。&ldo;當日上戰場，我的确了無牽挂，隻想一展少年抱負。而今日已完全不同了，我有你，就一定會平安回來。&rdo;太近的距離，他的眼睛專注而堅定，仿佛隻有我，我緊盯着他，很慢地點了下頭：&ldo;好，我等你回來。&rdo;我知道日後一定會是血染江山，這之前他要有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心腹兵士。這些沒有人能夠給他，隻有他自己去拿回來。或許太平之所以肯與他結盟，就是因為當年突厥那一戰，他做了什麼，拿到了什麼。我想到他手纏白布的樣子，又是心痛難忍：&ldo;當初，你是如何受得傷？&rdo;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才有機會問一問，更沒想到的是，當我終于能開口問的時候，他又要離開洛陽，征戰幽燕。他平靜道：&ldo;那之前所派遣的武将非逃即降，交到我手上的兵将早沒了士氣，我身為李氏皇孫，若也是退縮不前，此戰必敗。所以，說是被突厥人傷了手臂，倒不如說是我自己有意而為。&rdo;我聽得心驚膽戰，到最後一句更是大驚看他：&ldo;你有意斷臂？&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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