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華生早已把那個一直緊閉大門的宿舍打聽清楚了,這屋裡住着一個單身漢,叫秦帆。他家裡條件太苦了,一個人肩負着底下五六個弟弟妹妹的生活。看到他,何露就好像看見狗蛋的未來一樣。“我們工會例行要對你們宿舍做個檢查,登記一下情況。你們宿舍是怎麼回事啊?”“那個……那個我不知道……要不你們改天去檢查吧?”秦帆眼神躲閃,始終不敢和他們兩個對視,何露把表格給他看了一眼,“實在不行,本來早該查完了,就因為你一個宿舍,我們整體進度都沒有完成!毛,主,席說過:‘革命不能因小失大!’”“你現在就帶我過去看看吧!”牛華生讓他在前面帶路,他們跟在後頭。誰知秦帆死活不動地方,無論他們怎麼說,秦帆隻有一句話:改天去檢查。“那既然這樣,秦同志,我們也不難為你。這樣我們去廠委裡把宿舍的備用鑰匙拿上,大家畢竟都是一個廠裡的同志,還請你配合一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秦帆臉色煞白,聽了何露的話趕緊站起來擋在他們前頭:“同志,真的不能通融通融了?明天,明天就可以檢查了!”何露沒有被他打動,這多拖一天不僅完成不了任務,關鍵是他表現出來明顯有問題。她搖了搖頭,和牛華生往宿舍走去。秦帆耷拉着腦袋跟在後頭,一臉的生無可戀。開門的時候磨蹭的不能再磨蹭,可最終開始打開了屋子。入眼的景象讓她驚呆了,宿舍裡沒有一件東西是完好的。挂着的窗簾沒有,桌子什麼的都不翼而飛,就連床闆也不知去向。這怎麼睡?大冬天的還能在地上湊合嗎?“同志,能不能别上報!明天,我就把這些拿回來。家裡實在沒有辦法了,窮的吃不起飯。”秦帆同志痛哭流涕的給他們講了家裡的條件是如何的困難,導緻他不得不把宿舍的這些東西拿去偷偷的變賣換來一點吃的。窗簾是塊布能理解,桌子也可以賣了。隻是這個床闆子,也能賣上價格?“能的,收廢品那裡都要的。”何露揉了揉頭,她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了。“牛華生,你說這事怎麼辦?”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商量,事情怎麼也得解決,而且他們兩個是直接責任人,出了事廠裡肯定找他們啊。“我也不知道。何露你說咋辦就咋辦,我都聽你的。”她權衡了一下利弊,這個人和她沒有一點牽扯,也就是說他的好壞和她沒有多大的關系。她也不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把自己的工作毀掉,讓領導覺得她不是一個以大局為重的人。“秦同志,實在不好意思。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這畢竟是廠裡交給我們的工作,我們隻能往上面報了”“同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寬限寬限?我家裡是真的有難處,我也不想這樣的。”何露沒有理會,他們直接找到佛系領導。把這個情況說了一說,剩下的事情就和他們沒有關系了。但是,今天的何露萬萬沒有想到,她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秦帆,在以後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剛剛過了元旦,馬上就到正月裡了。村裡最開始有變化的就是小孩。他們現在整天都感到很快樂,家長對他們也沒有平時那麼嚴厲,在河邊玩耍的孩子多了很多。老太太第一次見的時候,吓得不行,“多危險啊,萬一掉到河裡怎麼辦啊?”小桃知道老太太來了之後,隻要有時間就抱着孩子來串門,和隔壁的林大娘三個人聚在一起唠嗑。老太太喜歡孩子,見了他們總是拿點紅薯山楂之類的給他們,村裡的孩子更加的喜歡來他們家玩了。連帶着兩隻狗子都歡實了不少。“不危險的,這河就是一個淺溝溝。掉下去也沒事,最多回去挨頓打。”晚上回來的時候,何露就給老太太做點懶糊好吃的。羅嬸子上次給拿了很多土豆,她今天晚上做的就是爛爛的炒土豆片。這也是何露愛吃的一道菜,油放的多多的,再放上老抽和生抽之類的。土豆吸收了這些味道,吃起來又綿軟又好吃。“你這個閨女手藝就是好,同樣的東西做出來就是比我老婆子好吃。将來也不知道會為那個人娶走。奶奶一想啊,還真是舍不得。”“那我就不嫁了,就在家裡陪奶奶。”老太太以為她開玩笑,殊不知這正是她的心裡話。與其嫁給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她還不如一個人開開心心的生活。做的多了,老太太也就沒有那麼奇怪了。對何露總是出其不意想出來的點子都欣然接受,幹脆不聞不問了。她又去和羅和平碰了個頭,兩人商量好就最近這段時間走。“路上咱們得花費兩天的時間,到了哪裡再找地方住之類的,還是早點去吧。”于是何露就去廠裡請假,到了年關這假也不好請。加上她之前因為感冒生病還有和王君的事情,有好多天都沒有來上班,佛系領導一臉為難。“何露同志啊,你别忘了你是積極分子,事事要做個表率!現在工作正是忙的時候,你怎麼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請假呢?”“領導真的很不好意思,家裡實在是有事,得出趟遠門!我知道您也很為難,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我也不會過來給您請假。”佛系領導拍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你還生氣,這擱誰身上都會有怨氣的。廠裡也是沒有辦法,下次一定選你!你可不能為了這件事情不來上班工作。”“領導,我服從廠裡的所有決定。隻是這次是真的有事,您放心。我過幾天回來了一定好好的工作,絕對不給廠裡丢臉。”佛系領導見她不像是說假話,最終還是同意了她的假。何露拿着假條和介紹信,心裡難得一松。愛紅看了看介紹信,羨慕的說:“你可真大膽,想出去就出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到了記得給我寫信。對了,我小姑找了一個鐵路上的人,讓他多關照關照你。”“不用了,小姑才和人家好多久啊?這麼貿然的去麻煩她也不好,還是算了吧。我奶奶住在我家,你記得多去看看,我怕她一個人在家裡出事了。”“你知道還出去?!”愛紅白了她一眼,其餘的話沒有再說。老太太一直以為是廠裡派她出去出差的,她也沒有多解釋。結果老太太差點要去廠裡找何小南說請,吓得她一大跳。她這是兩邊都沒有說真話,隻希望事情順順利利的。她能早點回來,什麼事情也就沒有了。“奶奶,我出去的這幾天,糧食都放在屋子裡了,煤球你也别不舍得用,多吃點飯!有什麼事的話找隔壁的林大娘還有小桃一家,我和小桃家裡關系特别好,再不然還有大隊長,可千萬别自己抗。”“行了行了,我之前一個人把幾個孩子不都拉扯大了?能出什麼事,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在路上可别被别人給騙了!奶奶在家裡等着你,你記得早點回來。”祖孫兩個說了一晚上的話,都是老太太肚子裡的存貨。“我年輕的時候,那日本鬼子正是嚣張的時候,咱們村裡稍微有點能奶的男人都去當兵了,留下來一村子女人和小孩。我們就整天東躲西藏的,咱們村子那邊不是有個蘆葦蕩,我們好多人就在那裡躲過日本兵。每個人嘴裡都含着一根蘆葦憋在水裡頭,能在水下泡上一天。好多人都得了風濕病,到了冬天或者下雨天,腿疼的不行。還有剛剛生完孩子的,就是咱們村裡墩子他娘,早早的就不能下地走路了。所以說啊,現在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過。”何露心想,以後才是真正好過的時候,沒有人再為了吃的發愁。多的是娛樂節目和服務項目,幾千年來人類第一次站在了精神文明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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