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睡了個長長的午覺,到快五點才起來,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又動手做了晚飯,挨到天黑,才騎上電動車車出發。
離家不遠處有片未經開發的沙地,平時沒什麼遊客,是觀星的好地方。
天象預報說流星雨出現的時間差不多在淩晨,等找到一塊相對平緩的沙地,他們支起一架小帳篷,點上燈,一同帶來的還有小半瓶酒,厚毛毯,一盒葡萄。
“很像小學生露營。”夏炎窩在帳篷裡評價。
門簾被掀在兩邊,暖橙色的光還不及外面的星光明亮,陸周瑜拉了一下他的手,問去不去外面,夏炎點頭起身,他們鑽出帳篷,把毛毯鋪在沙上,并肩坐在一塊兒。
夜晚溫度驟降,陸周瑜問冷不冷,夏炎說不冷,他就看了眼時間,說:“那在外面等吧。”
夏炎自然沒有異議,不過今夜的雲層有點厚,“不一定能看到。”他有點沮喪。
“一會兒起風就好了。”陸周瑜說,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夏炎問他,他就說在敦煌的幾天,晚上睡不着就在酒店裡觀察星星。
“但願。”夏炎把防風衣的拉鍊拉上,“小時候看電視上說對着流星許願很靈,我每次來這裡都想看,但沒遇上過一次。”
陸周瑜看着他,輕輕笑了笑,問:“你小時候想許什麼願?”
“太多了,”夏炎也笑,“每次都提前想很久,換來換去的,我小時候很貪心。”
“這次的想好了嗎?”
“還沒想。”
“怎麼不想?”
好像也沒有特别懇切的願望,夏炎說:“流星來的那一刻才會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再等等。”
“你呢,”他又問,“想許什麼願?”
“沒有了。”陸周瑜的目光依舊在他臉上,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吃完一盒葡萄,又各喝了一小口酒暖身子,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夏炎的手機連接到微弱的信号,他拿出來拍了幾張照片,回複了一些工作消息。
正在打字時,陸周瑜湊近,下巴壓在他肩膀上,呼吸把夏炎的耳廓弄的很燙,像無意間提起,他說:“你午睡的時候說夢話了。”
“啊,”夏炎偏頭,“說的什麼?”
“前面沒聽清,”陸周瑜頓了頓,“後面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你夢見什麼了?”
“不告訴我?”夏炎重複道,想了一會兒,記起桌上放的那張十年前的照片,思緒被牽出一個線頭,他不準備再提,就搖頭說:“想不起來,算了。”
或許表情露出端倪,陸周瑜繼續追問,對他的耳朵呼氣,有葡萄味和酒味,夏炎躲不過,隻好含糊地說:“夢見當時在山上,你沒有告訴我就突然走了,但當時我們也不太熟嘛。”
陸周瑜聽完,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坐正了,說,“是我的不對。”
“沒事啊,”夏炎連忙擺手,“我早忘了,可能是今天看見照片,就夢到十年前了,真的沒事。”
“那時候我媽自殺未遂,”陸周瑜說,語調平靜,“我早上接到電話就走了。”
夏炎愣了愣,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不知道該說什麼,陸周瑜沒什麼情緒地拍拍他,“那次沒出事,她是又過了幾年才去世。”
并沒有起到安慰效果,夏炎依然愧疚,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他回握陸周瑜的手,指腹摩挲他的虎口,像在撫平傷疤一樣,反複地說“對不起”。
“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原諒,這也不是理由。”陸周瑜說,“我媽對我是有些影響,但真正逃避的是我,不能怪到任何人和事身上。”
“以後不會了,”他擡起夏炎的手,親了親發涼的指節,像是沒什麼辦法一樣,說:“不過可能是習慣了逃避,有時候我不太會直接表達,我正在學。”
又見面之後,夏炎在網上搜過陸周瑜許多作品,一一地看、反複地看,他的确屬于表達較為迂回的風格,但不妨礙感情仍然真摯充沛。
不會表達就不會表達吧,反正夏炎的工作正是發掘、理解和感受。
“我也會好好配合的,陸老師。”他笑着答。
溫度又降了點,夏炎幹脆把酒瓶拿在手裡,痛飲幾口,仰躺在毛毯上,雲層已經被吹散許多,露出整片低垂的星空,想到前一晚,陸周瑜也躺在敦煌的沙地上,隔着屏幕說想他,夏炎不禁誇贊,“我覺得你進步很多。”
陸周瑜低頭看他一會兒,誠實地說是當地有位認識的學長現場教學,他跟着學了一些。
夏炎來了興緻,問他:“還學了什麼?”
“賣慘。”
夏炎大笑,躍躍欲試道:“來展示一下。”
陸周瑜後退一些,無聲地抗拒,任憑夏炎如何軟磨硬泡,通通不予理會,他看了看表,說,“時間快到了,你先想許什麼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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