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蒙猜到了,“多半是他,他大概忍不住思念之情,偷偷跑去帕森斯看你了。”
“依蒙,我覺得我該不該和他談一談?”
“你對他的感覺怎麼樣?”
“我先前說不上恨,我隻是沒有感覺,因為他在我的整個成長過程中都缺席,突然出現,讓我覺得困擾,我不希望打破目前的平靜。而且我總是想起母親,小時候,我隻要一好奇問起為什麼我沒有爸爸,母親便淚眼汪汪。現在回想起她那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就知道她一直到死,也沒有忘記過他。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虧欠母親太多了。”
“見到他之後,你怎麼想的?”秦依蒙心懷希望,她很希望父子倆能夠心無芥蒂地團圓。
“我其實沒有真正和他照過面,他一直沒有離我很近,有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隻是感覺到有人在暗中注視着我,後來有同學告訴我,有一個人總是遠遠地跟着我,那人和我長得非常像,自從你上次告訴我上一輩的糾葛以來,我腦中一直在想着這件事,所以我聽同學一說,便知道是他來了。後來我便遠遠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倆大概有隔着将近100米的距離。隔着那麼遠,我覺得我們目光對視的一刹那,我的心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很痛,那種痛來得毫無緣由而且突然,像是不是我自己的感覺。”
“我想這叫作父子連心吧。你和他見面聊一聊吧。”
“我想先給他打個電話。”
“嗯,也可以。你們父子倆能夠重逢,也是緣分,你好好和他聊一聊,别帶成見。上次在杭州,看他談起江阿姨的樣子,我覺得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江阿姨。”秦依蒙說完這些話,便岔開了話題,“我準備申請帕森斯學院服裝設計專業,今年九月入學的這一批。現在已經在做作品集了。”
“真的?太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假期一起去西部自駕遊,美國的西部公路兩邊都是原野,風景特别美,你一定會喜歡的。”
秦依蒙也被他勾勒出來的畫面迷住了。“嗯。希望我這次的申請能夠順利通過。”
“對了,我明天打五萬塊錢給你。”
“不用啦,我的錢夠了,去年,我在公司設計的衣服,出了好些爆款,績效很好,有8萬塊的績效獎金,還有設計大賽的獎金也在走流程了,預計會在六月底之前到賬,你在國外需要有些錢傍身,你自己用吧。”
“我已經安頓下來了,基本上不用什麼花銷。你這段時間剛好在申請,還會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有備無患,别讓自己陷入窘境。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要去忙了,記得把銀行卡号發我。要聽話,否則我會生氣的。”伍毅然不由分說地把電話挂斷了。
秦依蒙又好氣又好笑,隻好把銀行卡号發給他。
又想起伍毅然的話,她腦海中不自主地浮現出父子遠遠對望的場景,心中酸酸脹脹地,竟有些想要流淚。沒想到江舟宇竟會飛往美國去看望伍毅然。她有一種直覺:伍毅然會理解父親,他們最終會和解的,在看到江舟宇的第一眼她就有這種感覺,他的相貌和氣質都和伍毅然如出一轍,可以想見當年的風采。也難怪雪若和月如兩人都為他傾心。
第二天,她忍不住抽空打了個電話問伍毅然,“你和江叔叔聊得怎麼樣?”
伍毅然說道:“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又好像一樣,是很奇怪的感覺。”
“怎麼這麼說?”
“可能是我童年的經曆的緣故,我腦海中有兩個版本的父親,一個是不好的版本,因為他讓母親傷心了一輩子。另一個是理想的版本,是我為了彌補遺憾,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勾畫的父親。江.....他.....,我不得不承認,他比較像後一個版本。”字裡行間似乎頗有些不情願的情緒,甚至不願直接說出伍毅然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父親。
“毅然,不要為難自己。也不要故意折磨江叔叔。我雖然隻和他見過一面,但我能感覺到他非常愛你,其實他也很愛你母親。上一輩的事情,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實在過于複雜,是命運的擺弄,人力難違。何況他們當時又那麼年輕,處理不好也很正常,而且那種愛恨糾葛,恩怨糾纏的情況,本來就是難解的謎題。”
“我知道,我并不讨厭他,隻是這麼多年來,他在我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狀态,現在突然多出來一個父親,對我來說,在情感上,他還是一個陌生人。”
“給自己一點時間吧。總之,别封閉自己,毅然,也給江叔叔一個機會。”
“嗯,我會的。對了,我昨天把錢給你打過去了,你有空查一賬戶,錢到賬了告訴我一聲。”
“你.....”秦依蒙有些惶然,但也有些甜蜜,嗔怪道,“你這動作也太快了吧!我現在真的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缺錢。”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缺錢,寶貝。”伍毅然脫口說道。
秦依蒙的臉騰地紅到耳根,這是伍毅然第一次用這個親昵的稱呼,她的心忍不住劇烈地跳動起來,口幹舌燥,一時竟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伍毅然顯然也驚詫于這個跑出來的稱呼,沒有說話。兩個人沉默了一陣,秦依蒙低聲問道:“毅然,你剛剛叫我什麼?”
伍毅然的聲音有些啞然:“寶貝。我在心裡,一直就是這麼叫你的。剛才一不留神便跑出來了,你喜歡嗎?”
“喜歡。你再叫一下。”
“寶貝。”
“嗯。”
“我想你。”
這天剛好是周末,兩人在電話裡又膩味了好一陣才挂斷。
第三天,秦依蒙正坐在位置上畫圖,突然手機響了,是留學中介的電話:“秦小姐,恭喜你,你的申請通過了,收到了帕森斯設計學院的oFFER,今年九月就可以入學。如果确定今年入學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準備相關資料了。回頭我把資料清單發給你。”
秦依蒙幾乎高興得跳了起來,“真的,太好了!”眼中竟滾下淚珠來,她心中太過激動,胸中澎湃不已,想要大喊大叫,大跳大笑,但是在上班時間,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埋頭趴在桌上,胸中那些澎湃的激情化作淚水流了出來。
辦公室的聲音仿佛虛化了,一切變得遙遠起來,她腦海中浮現起現實裡那一世自己辛苦追夢,卻又求而不得的苦楚。更想起現實裡的2011年,她仍舊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在一家外貿公司做業務員,隻有1500的底薪,和老闆起了沖突,一氣之下自離,連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就是在她後來接觸了服裝設計之後,帕森斯設計學院也是神殿一般的存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現在,她居然真的被錄取了!三個月後,她就可以飛往美國,可以圓自己的設計夢,同時還可以和伍毅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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