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克用到達靈丘,一場風波早已平息。
武夫麼,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不打群架,那還是武夫?到晚間殺些羊,擺頓酒,衆将士吃過一場,差不多就把白天的不快忘掉。真是不打不相識,薛阿檀跟鄭二郎竟然很對脾氣。二哥搗腫了薛将軍的眼,薛哥砸塌了鄭二的鼻,張鐵匠端着酒碗,看着妹婿有點歪塌的鼻梁就樂:“善哉。以後咱是更親了,哈哈。”
各人又說些過往經曆。聽說薛阿檀十年前就跟着李克用鎮壓巢亂,六七年前與李存孝等人打過河陽,近兩年,在雁門擊敗了盧龍軍,在大河邊上三戰三捷,殺得神策軍人頭滾滾,好懸将宰相都抓了。鄭字營的将士都對這些河東同行深表佩服。又有那河東降兵出身的,見了鐵槍都老鄉,更加親切。
說着就不免要講打雲州那次。聽說薛阿檀的鐵槍都作前鋒,千餘精騎伏擊赫連铎過萬大軍,殺得吐渾膽喪。鄭哥等一衆紛紛叫好,也不顧那時吐渾其實與他們才是一邊。然後說道火燒連營,薛将軍聽鄭哥講述如何出城,如何戲耍鴉軍。講到這裡,鐵槍都的一衆武夫很是鼓噪了一回。
“哈哈,鴉兒軍這幫廢物。”邊上一将嘲笑一句,轉臉啐道:“狗日地鴉軍不是個玩意,若派個人通氣,爺爺能吃這個大虧麼。”懷念起那被燒的家當,好心傷。原來,李存璋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派出,搞得雲州城下的大軍對偷過來的蔚州軍毫無防備,出個大醜,被獨眼龍狠罵一頓,好懸沒把李盡忠給砍了。
再說如何百裡奔襲,怎麼燒了就走,還順手牽羊牽回數千匹馬,河東軍對豹子都的戰鬥力也表示了由衷欽佩,甚至有些後怕。薛将軍酒碗一放,道:“若是人多一點在後掩殺,爺爺怕不又要白忙一場。”這不是虛言,那場大火,燒得薛将軍永生難忘。
說得興起,鄭二郎左右瞧瞧,見不遠處劉二公子與李存賢等正吃得正歡。起身跑過去,将小劉一把抓來,推到人前,道:“諾,那次火燒連營,便是咱劉将軍一手籌劃指揮,哈哈哈哈。”酒到半酣的劉守光突被抓到薛阿檀面前,十分不解,心虛地掙紮要跑,奈何黑哥手黑,實在走脫不得。簡直欲哭無淚。待再看清氣氛融洽,鐵槍都對他并無敵意,這才放下心來,馬上與這丘八們打成一片,你我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這日,為迎新主,蔚州軍三千甲士出營列隊,與河東的兩千騎一左一右布列。李克用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上,劉仁恭落他半個馬頭,被一衆軍将簇擁着進了營門。李崇文帶着親軍頭頭李承嗣進去陪見,鄭二等幾個軍頭都在各自隊裡盯着,再不許生亂。
鐵匠哥打着酒嗝,道:“這打了三年,幽州回不去,跑來河東。什麼事啊?”如今這個發展方向,跟老鐵匠當年的規劃實在有些偏差。劉三面上也有些愁苦,腫着眼泡,道:“鄭哥兒,俺問明白了,河東不富裕啊。那些胡兒來當兵,都得自備甲具器械,有口飯吃不錯了,有時連飯都沒有。打幾仗活下來進牙軍,死便死了,撫恤提也休提。便是牙軍,咳,除了有些馬,啥他媽都缺。薛哥算是河東精銳,看那軍容,連個像樣軍服都制備不來,怕不是來錯地方了吧。”
王寨主湊上來說:“放心,定有我等一口飯吃。”
鄭二問:“怎麼說?”
“養這麼多兵,得有錢呐。俺當年數百弟兄,天天為此發愁。你看,河東早打爛了吧,咱幽州這一亂,不是正好來撿便宜麼。可是要打盧龍,就得用到我軍,他地頭不熟呐。那不得給你我喂好麼。”大寨主嘴裡嚼着半塊肉幹,回想着當年做山寨的經驗教訓,道,“俺也是才想明白。他劉窟頭怎麼這大膽子敢來投河東,嘿,這老小子心眼真多。”
鄭哥眼角撇撇這個馬匪頭子,心說,是個人才啊,馬匪頭子不白幹。
等前面甲騎走完,後面果然跟了許多大車,上頭糧食、财帛堆起不少,老王興奮地說:“看看,看看,估計都得給咱。”果然,很快就從營裡傳出,隴西郡王發下賞賜,每人兩匹絹、兩缗錢,兩腔羊,兩斤鹽,算安家費,以後蔚州軍就在靈丘駐紮。比盧龍是差遠了,但是新主上态度還算誠懇,大頭兵們識趣地報以熱烈掌聲。可是,怎麼對面鐵槍都好像臉色不太好看呢?
當日,李克用檢校了蔚州軍,眼看三千軍士甲仗齊整,精神飽滿,一瞧是支勁旅,對劉将軍的治軍能力非常滿意。尤其路過豹子都陣前,更讓獨眼龍僅存的眼睛一亮,問:“劉公,這是?”
劉仁恭胸膛一挺,恬不知恥地說:“這是豹子都,乃我軍精銳。”
李克用最喜勇士,見這千餘兒郎軍容最為整肅,威武雄壯,心下甚喜,若非囊中羞澀,就要再加賞一回。邊上蓋寓忽然笑說:“劉公,想起有一事相煩,未知可否?”劉仁恭深知蓋寓這老流氓在河東軍的地位,忙躬身叉手,道:“蓋公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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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寓向李克用道:“大王,我軍将讨成德,精騎尚缺。我看匡籌一時不會來犯,豹都千餘精銳放在此處豈不可惜,不如借了此軍南下。”李克用知他用意,但自己本來隻是喜歡這些軍士雄壯,并無奪軍之意。何況劉仁恭來投,正要大用,這麼幹豈不寒了人心?不料劉仁恭毫不猶豫,道:“大王,劉某是大王麾下一小卒。”不等李克用開口,轉身一聲吼,叫來李大,道,“正德你造化不小。大王看上你豹都,以後你便跟着大王。來日富貴,勿相忘也。”
李克用沒想到劉窟頭如此敞亮,弄得自己都很不好意思,惺惺作态道:“那便借兵一用?”叫來李存賢,道,“子良,這一都勇士,你代孤照看好了。”心裡對劉哥暗暗下了“忠實可靠”四字評語。
犒軍三日後,李克用南歸。
鄭副将就稀裡糊塗離了靈丘,跟着豹子都起行。
李克用前後帶了數千人來,現在回轉南下,沿着窄谷南行,雖都有馬,辎重亦少,但是一天也行不了三四十裡。這個強度不大,遠低于豹子都的訓練水平,隻是已經五月有多,天氣漸熱,走一走就渾身見汗。劉三邊走邊發牢騷,道:“鄭哥兒,李頭沒甚說法麼?劉窟頭不厚道啊。”
你想鄭哥人長得黑,烈日底下汗都要比常人多出一點,心情也很煩躁。能不煩躁麼。老劉這是甩包袱了,那日硬闖将府,後來雖然甚話沒說,可是這老小子心中沒有怨恨,你敢信。這不就來下手了。既然吞不下,就甩出去,打殘了,就算哪天回來也好鎮壓。
人在屋檐下,李大、李三也都沒轍,鄭老闆更看不懂。
低頭悶走。
這六百裡地走了十來日,一路倒是有人煙,可惜河東軍這個軍紀,嘿,隻能說有吧。行軍紮營,定是有些紀律,這個令行禁止還成。然而擄掠之事就過于放浪形骸了,一路層出不窮也不見人管,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看得劉三哥暗暗咋舌,原以為盧龍兵就夠混了,到河東才曉得什麼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盧龍軍往塞北打草谷是常去不假,到别人地頭橫搶也很正常,好歹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即便秋毫無犯說不上,總體也就還行。真有惹了衆怒的,被拉去砍頭亦不鮮見。作為老牌藩鎮,家裡有些資财的,誰跟軍伍裡不沾親帶故,所以,就算是官府征糧征稅也要講規矩,鬧得過火是真出事。李匡威搶一把馬市就不得了,那還是強買胡兒的馬,多少還要給點錢,多少給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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