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她走進裡屋看了看,見高長恭還沒醒,便蹑手蹑腳地出房,悄悄掩上門,示意那些正打算進來灑掃庭院的仆從噤聲,這才到旁邊的廂房去洗漱。現在已是四月初,夏天的氣息開始彌漫。所有的樹都枝繁葉茂,池中的荷花盡皆盛開,不少蜻蜓飛來飛去,園中到處鮮花綻放,讓人目不暇接。顧歡走在彩石鋪成的小徑上,心情十分舒暢,隻覺得周身輕快,忍不住便想雀躍歡呼。站在池邊,看着蝴蝶在花葉間翩飛,燕子在樹窩間築巢,她順手折下一根柳枝,随心所欲地邊舞邊唱,自得其樂。金陵美人橫吹笛,迎來燕子銜春泥。燕子築巢向柳堤,柳蔭深處傳來淺笑低語。江南春綠潤如雨,往來不濕行人衣。秦淮水暖煙波裡,綿綿春雨中有多情男女。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疾……聲音清亮,旋律悠揚,頓時吸引來不少人,卻都遠遠地站着,生怕打擾了她。韓子高已經起身,在院子裡練了一路拳腳槍法,正要進屋擦洗一下,便聽到随風傳來的&ldo;金陵美人橫吹笛&rdo;。歌聲音韻婉轉,頗有江南風味。他愣了一下,大感親切,立刻循聲而去。剛走進花園,便看到許多婢女仆從站在牆邊,出神地看着荷花池的方向。他也就停下腳步,向那邊看去。微風習習,安靜的水邊柳枝輕揚,柔軟的葉子猶如翠玉,一片片仿佛撥動琴弦的纖纖玉指,随着悠揚的歌聲顫動。顧歡正在初夏的陽光中翩然起舞。眉眼柔和,若溫婉的流水;唇角微揚,似淡雅的清風;衣袂飄動,猶如雙翅,仿佛欲乘風飛去。天空湛藍,一碧如洗,那氣勢恢弘的銅雀台成為壯觀的背景。顧歡紫衣玉帶,顧盼神飛,宛若驚鴻。此情此景,如同一場華麗的幻覺,讓人身不由己地深陷,沉迷。韓子高看着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煙雨中,他與陳茜坐着畫舫,悠悠地劃過秦淮河……那些快樂的日子都已是如煙往事,卻在此刻重新浮現眼前,讓他心中酸楚,喉頭哽住。鄭懷英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旁,輕聲贊歎:&ldo;真是妙啊,我要用這音律譜曲,就叫《江南春色》。&rdo;韓子高這才回過神來,看着他笑了笑。這時,顧歡已經盡興,歌聲漸低,反複吟詠着&ldo;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疾&rdo;,最後停了下來。&ldo;好!&rdo;有人發出喝彩聲,打破了周遭的甯靜。聲音清朗,一聽便是出自少年口中。韓子高覺得有些耳熟,轉頭看了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叫道:&ldo;跪下。&rdo;那些婢仆不明所以,卻聽話地齊齊跪下。韓子高疾步過去,跪到那個少年面前,恭敬地說:&ldo;參見陛下。&rdo;高俨伸手将他攙起,&ldo;顧愛卿不必多禮,勿擾了令妹的雅興。&rdo;顧歡卻已經聽到這邊的喧嘩,回頭一看,也是一驚,匆匆奔過來就要跪下見禮。高俨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住,笑道:&ldo;卿這一曲猶如天籁,令朕心情舒暢,歡喜得很啊。&rdo;跟在他身後的和士開馬上附和:&ldo;是啊,不但歌聲動聽,舞得也好。&rdo;&ldo;對對,朕的大将軍文武皆備,才貌雙全。蘭陵王府真是人傑地靈啊,朕的長恭哥固然不凡,兩位顧将軍也都卓爾不群。國家有此良才,何愁不興?就如愛卿适才歌詠&lso;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疾&rso;。&rdo;高俨說着,哈哈大笑。韓子高連忙謙虛道:&ldo;多謝陛下誇獎,微臣不敢當。&rdo;高俨擺了擺手,&ldo;好了,朕今日與和愛卿微服而來,不是國事,而是來看望長恭哥,同時也看望兩位顧将軍。你們就不要鬧這些虛禮了,咱們好好叙叙話。&rdo;兩人仍然一絲不苟地道:&ldo;遵旨。&rdo;這才直起身來。高俨關切地問:&ldo;長恭哥的傷怎麼樣?&rdo;顧歡立即禀道:&ldo;隻是被劍刺穿了胳膊,沒有傷到筋骨。&rdo;&ldo;那就好。&rdo;高俨欣慰地點頭,&ldo;他起身了沒有?若是還未起,朕就不去打擾了,三位愛卿陪我在水榭坐坐吧。&rdo;三人自然沒有異議,立刻答道:&ldo;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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