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東方發白,他才重新睡去。這一覺直到中午才醒,他覺得頭很昏沉,卻不願多說,以免侍候自己的人慌亂。晏九一如既往地比他早起,将他照顧得滴水不漏。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醒覺,這個少言寡語、非常沉穩的太監一定不是平常之輩。晏九将溫熱的巾帕送到他手裡,他細細地擦了臉和手,溫和地笑道:&ldo;晏公公,你跟我出宮來,每日裡做這些瑣碎的雜務,實在是委屈了。&rdo;晏九對他的話微感意外,随即恭敬地說:&ldo;大人言重了,能侍候大人,是奴才的榮幸。&rdo;蔡霖精神有些萎靡,雖努力振作,卻仍然很無力。他起身挪到堂屋,坐到桌旁,看着初五和臘八殷勤地把膳食一一放上來。那些飯菜點心都很精緻,他卻沒有食欲,勉強喝了幾口粥,便對晏九說:&ldo;晏公公,你和兩位小公公一起過來吃吧。&rdo;主子賞膳是常有的事,晏九客氣地向他道了謝,卻沒有坐下,而是擔心地看着他:&ldo;大人才吃這麼一點,是不是身體不适?&rdo;&ldo;也不是特别不舒服,總得慢慢養,才能好起來。&rdo;蔡霖努力做出輕松地笑容,&ldo;晏公公,你和初五、臘八這幾天都辛苦了,我身無長物,也沒東西可以送你們,就請你們坐下,陪我吃頓飯,行嗎?&rdo;宮裡的那些主子從來都是居高臨下的态度,沒人會像蔡霖這樣,真心地當他們是平等的人,晏九那萬年不變的恭謹神情終于有了變化,初五和臘八這兩個少年的眼圈已經紅了。晏九略一猶豫,便低低地說:&ldo;多謝大人。&rdo;然後走上前去,坐到旁邊,又招呼兩個小太監也坐下。蔡霖很高興,那種眩暈惡心的感覺都減輕了許多,笑容滿面地道:&ldo;有人陪着,我的胃口好像也好了一些。&rdo;四個人都很開心,雖然基本上都不說話,但氣氛很好。蔡霖揀着素淨的蔬菜吃了一點,正想跟晏九商量,下午打算到院子外面走走,歐陽拓卻跑了進來。蔡霖看着闖進來的太子殿下,微笑着問:&ldo;下朝了嗎?&rdo;他的态度自然,晏九和另外兩個小太監趁機站起身來,上前見禮。歐陽拓揮手讓他們起來,徑直走到蔡霖身旁坐下,關切地看着他,很不高興地說:&ldo;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rdo;蔡霖眨了眨眼睛,诙諧地道:&ldo;我受了驚。&rdo;歐陽拓忍俊不禁,擡手撫了撫他的臉,卻覺得觸手處有些不正常的熱度,立刻擔心起來:&ldo;大夫來診過脈嗎?他怎麼說?&rdo;蔡霖沒說話,晏九便上前請罪:&ldo;太子殿下,是奴才侍候不周,沒找大夫來給蔡大人診脈。&rdo;&ldo;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沒跟他們說。&rdo;蔡霖拿下歐陽拓的手,溫和地道:&ldo;有點低熱,沒什麼關系,我覺得比昨天好些了。上次大夫開的藥還沒喝完,他明天還會來的。&rdo;&ldo;不行,怎麼能等到明天?&rdo;歐陽拓很霸道:&ldo;晏九,你馬上去叫大夫來。&rdo;&ldo;是。&rdo;晏九轉身便匆匆離去。&ldo;等一下。&rdo;蔡霖叫住他。晏九猶豫了一下,心思一瞬間便在聽與不聽之間轉了無數遍,最後終于決定聽蔡霖的,便停在門口,回身聽候吩咐。蔡霖歎了口氣:&ldo;晏公公,你和他們兩個小的先用膳,我跟太子出去走走。&rdo;晏九很意外,不由得詢問地看向歐陽拓,等他示下。歐陽拓哈哈笑道:&ldo;等他回來了再吃也餓不死,你倒是對奴才們寬厚得很。&rdo;&ldo;他們日日夜夜地照顧我,都很辛苦。&rdo;蔡霖拉了他一把,&ldo;走吧,我來過白兄這裡好幾回,他府裡的景緻卻從來沒有仔細觀賞過,你陪我出去逛逛。&rdo;他的言行舉止都有種熟不拘禮的親昵,讓歐陽拓的心裡甜滋滋的,什麼都願意答應。他到底年輕,雖然關心人,同時也認為滿足對方的願望才是真正對他好,于是沒有阻攔,就跟着蔡霖走了出去。他是太子,從宮裡跑出來,侍衛也跟着不少,這時都守在屋外,由于夜裡将軍府發生刺客襲擊事件,因此都不敢掉以輕心,見他們出來後便跟随左右,嚴密保護。歐陽拓拉着蔡霖的手,開心地帶他去看府中的花園,興緻勃勃地對他詳加解說:&ldo;澄駿是武将,不同于那些文人墨客,對這些花啊糙啊的都沒興趣,不過他去世的夫人卻很喜歡,所以在他們的房後弄了個小花園,裡面全是各種奇花異糙,聞名京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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