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點青離開時,曾與她徹夜長談,言談間未曾有怪罪宗博義的意思,可沈瑜心中,仍舊過不去這個坎。在她看來,當初若不是宗博義有意欺瞞,事情斷然不會發展到如今地步。沈瑜坐的是她往日裡慣坐的位置,宗博義在這裡呆了許久,自然是十分清楚的,進門之後就沖着她來了。可他神态卻泰然自若得很,仿佛隻是尋不到旁的空位,來與沈瑜拼個桌一樣。青溪對此事略之一二,見此,遲疑道:“這……”若是由着沈瑜的性情,她立時就想起身離開,可思及點青走前留下的話,又硬生生止住了。沈瑜偏過頭去看向樓下,并沒詢問宗博義的來意,隻當是沒見着他這個人。宗博義在對面坐下,竟也沒出聲,等到沈瑜聽完了這一整場說書,方才客客氣氣地開口道:“如夫人,許久不見了。”都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個模樣,倒是讓沈瑜也難甩手走人,冷着臉看向他。像是早就料想到她這态度似的,宗博義并沒半點難堪的神色,反而又道:“如夫人可曾聽聞近來的科舉舞弊一案?”沈瑜:“……”她還真沒料到,宗博義竟是為這件事情來的。沈瑜擡眼瞥向青溪,青溪會意,随即知情識趣地退開。“此事京中鬧得沸沸揚揚,我自然是聽過的。”沈瑜開門見山道,“你想說什麼?”宗博義并沒立即回答她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那依如夫人之見,誰才是始作俑者?”早前宗博義在聽音茶樓呆過數月,沈瑜對他的性情也算是有所了解,兩人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若非是有要事,他應當不會專程過來跟她磨牙。沈瑜微微皺眉,将他這話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才算是理出些頭緒來,神情一凜:“你都知道些什麼?”“夫人不必擔心,我并沒什麼惡意。”宗博義平靜道,“你是點青的知交,我不會害你。我的确是無意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可奈何手中并沒證據,所以隻能暫且知會一聲,若将來得了證據,再送與你。”宗博義跟在玉成公主身旁,想必能探聽道不少東西,他所說的證據究竟是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沈瑜先前還有些拿捏不定,可如此一來,幾乎已經能斷定,如今這樁科舉舞弊之事是大皇子一派有意陷害。“我不日就要離開京城,你告訴我這些,也沒多大用處。”沈瑜輕輕地撚着手指,擡眼看向他,“再有,你知道自己如今所做之事會有什麼後果嗎?”“你不需要這些,那宋将軍呢?”宗博義反問了句,随即一笑,“至于後果,我早就想得一清二楚。”這件事情頗有風險,若萬一事敗,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宗博義不會為了點青一句話就給宋家賣命,他會這麼做,究其根本,不過是想要借着宋予奪的手扳倒大皇子一脈罷了。大皇子一旦倒台,那玉成公主必然也會失勢,搞不好還會被牽連其中,這才是他想要的。沈瑜思量片刻,拿定了主意:“我不日便要離京,你若有什麼證據,隻管送到将軍府就是。但他究竟會怎麼做,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那好。”宗博義痛快地應下,頓了頓後,又遲疑道,“你可知道她究竟去了何處?”當初點青離開時,并沒向他提及過自己的去向,若是運氣好此事能成,铤而走險扳倒玉成公主,他也不知道究竟該到何處去找尋她。他早就知道沈瑜不日便要離京,所以才特地趕在她離開之前,來問上一問。方才談及生死攸關之事時,宗博義淡定得很,可如今出聲來問點青的下落時,卻是分外猶豫。沈瑜原該記恨着他的,可見他這模樣,卻覺出三分不忍來。可無論再怎麼不忍,她對于這問題也束手無策:“她也并不曾告知于我。”點青走得匆忙,臨走前與她促膝長談,兩人聊了許久,可卻并沒提及去向如何。沈瑜覺着,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想好,隻是一心想要離開罷了。至于何時能再相見,就全憑緣分了。宗博義眼神一黯,低聲道:“我就知道……罷了。”說完,他并沒再停留,徑直起身離開了。沈瑜兀自又坐了會兒,還是決定不插手,回到家中後尋了個何時的時機,将此事轉告了宋予奪,便算是了了。又過了幾日,古絲路的批文終于下放,也到了該離京的時候。青溪跟在沈瑜身旁多年,雖有心想随她離開,可奈何自家爹娘還在京中,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便犯了難。沈瑜将她的賣身契還了她,将她留在了京中,将兩處茶樓托付給她照看,自己帶着雁歌趕赴古絲路。宋予奪并沒想要去送她,兩人早就将該說的說盡了,沈瑜想着的是悄無聲息離開,他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去送别。将要離開那日,宋予奪心不在焉地起身收拾了一番,離開府邸之前,令人将自己的一件信物給了沈瑜。西域駐守的官兵大多都是他的舊部,若真有什麼難事,這信物能幫上不少。沈瑜聽了侍女的轉告,沉默片刻後收下了這信物,并沒推據。她與宋予奪之間有過最親密的關系,互相信任,也曾互相依賴,分開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而非是反目成仇。就算到如今,她仍舊對宋予奪這個人懷有好感,隻是這并不足以讓她遷就到放棄自己而已。或許今日一别,此生不會再見,又或許機緣巧合會在他鄉重逢,屆時就又是另一番景象。誰能說得準呢?畢竟人生際遇之無常,原本就未可知。離京這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和煦的陽光徹底驅散了冬日殘留的寒氣,路邊的垂柳已經抽了芽,一片生機盎然。十裡長亭有不少送别之人,涕淚沾襟,沈瑜心中有些微的失落,但更多的卻是輕松。她不是無所不能的聖人,沒辦法未蔔先知面面俱到,所以這一生難免磕磕絆絆,也會被浮雲遮眼走了岔路。得失、取舍,知易行難。但此心恒在,就足夠她來糾正自己的路。雁歌趴在窗邊,吹着俏皮的口哨。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着,遠離了一片繁華的京城,向無邊的天地而去。-1-京城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這裡有才華橫溢的文人墨客,有風華無雙的美貌佳人,也有最深沉詭秘的權謀算計。宋予奪并不是個喜歡勾心鬥角的人,心機與算計都留給了沙場之上的敵手。他在邊關之時是殺伐決斷的大将軍,可回京之後數年,卻都在裝愚守拙。可自打西域使團入京,便再也由不得他再“偏安一隅”。他這個人一旦決定去做什麼,就不會再猶豫,所以他在短短數月内籌劃了許多事情,隻等一個恰當的時機來發作。這次突如其來的科舉舞弊案,打亂了宋予奪的計劃,但從沈瑜那裡得到消息之後,他又忽而意識到,這是一個更好的機會。如果籌劃得當,能省不少力氣,同時将風險降到最低。他原本要做的事情是撬動朝局,而如今隻需要靜觀其變,屆時輕輕的推上一把,便能四兩撥千斤。這場科舉舞弊案是近十年來最大的案子,皇上下令三司會審,更有太傅監審。皇上龍顔大怒,沒人敢在這件事情上有所拖延,隻是此事實在難審,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三皇子,可他偏偏不肯承認。三司誰也不敢對這位皇子用刑,一時之間僵持在了那裡,最後隻好将所有的證據都整理妥當,交付給了皇上,由他老人家親自決斷。主使科舉舞弊,這罪名是不能認的。若是朝臣犯了此罪,必會招來殺身之禍,而皇子也好不到哪去,縱然能保住一條命,也必然會被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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