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童紅着臉,眼圈竟也有些泛紅。夥計看得奇怪,莫不是被楊老爺罵了?&ldo;休要胡說,我家四郎才不罵人!&rdo;書童氣怒,夥計被噴得莫名其妙。撓撓脖子,想想懷裡的賞錢,麻利的上樓收拾碗筷,不和這小子一般計較。當日,書童去往東市,不隻帶回筆墨糖人,還帶回了一個讓楊瓒心驚的消息。&ldo;四郎,我聽人說,宣府的鎮守太監犯罪,被押入大牢!&rdo;&ldo;你可聽确實了?&rdo;&ldo;我還特意問過,沒錯。&rdo;書童放下筆墨,道,&ldo;直接是錦衣衛拿人,順天府沒貼告示,也不曉得是犯了什麼罪。&rdo;這麼說,他白日裡見到的是宣府鎮守太監蔣萬?想起擦身而過的囚車和錦衣衛,楊瓒的眉頭越皺越深。&ldo;那個姓蔣的最是貪财,他被押走,說不得今年涿鹿的稅糧能少上些。&rdo;楊瓒年少中舉,終究少了根基。依朝廷法度,免除舉人稅糧,田地畝數總有限度。楊氏族長老于世故,詳知内中關竅,旁邊又有闫家盯着,遇有旁人投靠都擋在前面,一力推回去。并親自督促族人,每年都是實打實的交稅,不少一粒麥子。若有族人少糧,都從族内接濟,隻為不落人口實,護住四郎名聲。&ldo;或許。&rdo;楊瓒比書童想得更深。鎮守太監犯罪,事情絕不會小。涉及邊關,貪墨、濫發徭役、冒功、防備不利都有可能。涿鹿縣劃歸保安州,均在宣府治下。想到這裡,楊瓒的心底不由得開始發沉。見他興緻不高,書童不再多說,捧着糖人給楊瓒看。不料想,油紙打開,本來好好的一頭長角山羊,竟爬滿細碎裂痕,稍一用力,頭竟是斷了。城東,佥都禦使府中,闫桓父子坐在書房,同樣的臉色陰沉。涿鹿闫家報信的家人立在堂下,抖得如風中落葉,牙齒都在打顫。先時進府,仗着是本家的家仆,尚有幾分底氣。見到闫桓父子之後,被官威一壓,就如被戳破的皮球,底氣消失無蹤,話也說得颠三倒四。闫桓聽得不耐煩,闫璟耐着性子問了兩次,總算問清他的來意。&ldo;鎮守太監貪墨事發,本家可有牽涉?&rdo;&ldo;老爺,絕對沒有!&rdo;家仆沒念過書,但也知道,牽涉進朝廷大事是要掉腦袋的。&ldo;咱家老爺隻是給縣衙送了銀子,替換了正役,餘下的半點不知啊!&rdo;&ldo;不知?&rdo;闫璟冷笑,道,&ldo;送銀子的時候,可打過我父的名頭?&rdo;家人支吾起來,闫璟神情更冷,闫桓猛的一拍桌案,喝道:&ldo;你們好大的膽!&rdo;&ldo;老爺,我家老爺……&rdo;&ldo;你家老爺?&rdo;闫桓氣怒,先時還為闫大郎不中惋惜,現在隻覺自己是撞了南牆,愚不可及。朝廷下派徭役,鄉民豪紳送銀錢打點,換派正役,自英宗之後已成常例。隻要不出大事,巡按禦史輕易不會上奏。打着他的名頭行事,換做平日不算什麼,但在現下,卻着實是在身後給了他一刀!鎮守太監蔣萬被錦衣衛押解入京,宣府上下累死民夫、貪墨官銀的事自然瞞不住。天子遲遲沒有動手,絕不可能是心慈手軟。想當初,鏟除萬妃一黨時,法場的血足流了三天三夜。今上不是不殺人,而是沒到時候!闫桓越想越氣,若是本家族人當前,恨不能各個扒皮抽筋。&ldo;你來之時,宣府城衛已換成狹西邊軍?&rdo;&ldo;這……小的行得匆忙,并不知詳情。&rdo;家人顫巍巍的點頭,大汗如注,闫璟問什麼便答什麼,不敢多說一個字。&ldo;是嗎?&rdo;沉吟片刻,闫璟的表情忽然轉好,道:&ldo;你先下去。&rdo;四個字輕飄飄落下,既沒答應救涿鹿闫家,也沒斷然拒絕。家人被吓破了膽,當即行禮退後,哪還敢多說。書房的門關上,闫桓神情沉郁,半晌不發一言。&ldo;父親,&rdo;闫璟道,&ldo;涿鹿族人雖是蠢笨,牽涉進鎮守太監之事實不可能,也沒那個膽子。&rdo;行賄縣衙已是極緻。想和鎮守太監搭上關系純屬白日做夢。歸根到底,一個佥都禦使的面子還沒那麼大。縱是有心,也沒有那個門路。&ldo;依你之意,可是要幫他們?&rdo;闫桓皺眉,看着闫璟,頗有些不解。闫璟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ldo;父親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真要舍了涿鹿本家?&rdo;這也正是闫桓舉棋不定的地方。家姓宗族,于官場士大夫何等重要。大義滅親不是不可,但除非必要,沒有人願意這麼做。哪怕是爛泥扶不上牆,愛好背後捅刀子,坑自己人,也要斟酌再三。鐵面無私是把雙刃劍。用得好,加官進爵。用不好,衆叛親離。&ldo;此事實在難以決斷。&rdo;闫桓歎息,闫璟卻是聽得明白,父親還是要保涿鹿闫家。舍一家護一族才為上計。但父命不能不從,也是無奈。好在事情尚有轉圜,不是不可為。&ldo;若要保住涿鹿闫家,兒倒有一策。&rdo;&ldo;哦?&rdo;&ldo;既不能明着保,便将水徹底攪渾。&rdo;&ldo;何解?&rdo;&ldo;涿鹿楊氏有子春闱得中,且和謝閣老之子交好。&rdo;闫璟嘴角微勾,牽起一抹冷笑,&ldo;昨日,楊氏子當衆恭賀謝丕金榜高中,進士及。&rdo;&ldo;恩?&rdo;&ldo;此事無需上報朝廷,隻需放出風聲,自有人助流言散播。&rdo;今科不中者早有滿腹怨氣,尋機必要發洩。再者,謝閣老德高望重,卻也不是兩袖清風,天下皆友。&ldo;不妥。&rdo;闫桓搖頭,仍是不允。&ldo;你也在今科,必會受到影響。&rdo;&ldo;父親,此番殿試,兒的名次定然不高。&rdo;&ldo;什麼?&rdo;&ldo;父親莫要不信,兒春闱得中第五,殿試必在二甲十名之外。如流言傳開,于兒或許還是好事。&rdo;闫璟表情平靜,語氣也未見起伏。&ldo;父親,若想救涿鹿闫家,必要照兒說的做。水不混,如何能引開朝中目光?&rdo;闫桓陷入了沉默。&ldo;隻要将消息放出,自會有人嗅到腥味,聞風而上。舞弊隻是引子,閣老的位置才是金髓。您且看着,必有朝官咬餌。&rdo;見闫桓不似先時反對,闫璟更加把力,道:&ldo;風一起,父親大可丢開手,或趁亂上一封請罪的奏折。對比朝中争權,區區鄉野小民行賄又算得了什麼?&rdo;闫璟也知道,無憑無據根本扳不動謝丕,遑論謝遷。消息放出,估計連個浪花都激不起來。但朝中如胡貢士一般的攪屎棍并不少,多以彈劾上官為榮。能抓住閣老的把柄,縱然是捕風捉影也不會放過。哪怕就此丢官,也有&ldo;清名&rdo;在身。一則流言不足采信,自會網羅更多,有真有假,容不得天子不重視。當年的戶部給事中同樣沒有實據,&ldo;據聞&rdo;而已,同樣拉了禮部右侍郎下馬,順便毀了一府&ldo;解元&rdo;。若是能拉謝遷下馬,閣老的位置必要另擇他人。權位之前,無人可免。馬文升,韓文,楊廷和,楊一清,便是将要緻仕的張元祯,恐怕都會争上一争。到時,誰還會注意涿鹿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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