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了一會兒雪鹞,她站起身來準備走,忽然又在門邊停住了:“沫兒的藥已經開始配了,七天後可煉成——你還來得及在期限内趕回去。”她站在門旁頭也不回地說話,霍展白看不到她的表情。等到他從欣喜中回過神來時,那一襲紫衣已經消失在飄雪的夜色裡。怎麼會感到有些落寞呢?她一個人提着琉璃燈,穿過香氣馥郁的藥圃,有些茫然地想。八年了,那樣枯燥而冷寂的生活裡,這個人好像是唯一的亮色吧?八年來,他一年一度的造訪,漸漸成了一年裡唯一讓她有點期待的日子——雖然見面之後,大半還是相互鬥氣鬥嘴和鬥酒。在每次他離開後,她都會吩咐侍女們在雪裡埋下新的酒壇,等待來年的相聚。但是,這一次,她無法再欺騙下去。她甚至無法想象,這一次如果救不了沫兒,霍展白會不會沖回來殺了她。唉……她擡起頭,望了一眼飄雪的夜空,忽然覺得人生在世是如此的沉重和無奈,仿佛漫天都是逃不開的羅網,将所有人的命運籠罩。路過秋之苑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被她封了任督二脈的病人,不由微微一震。因為身體的問題,已經是兩天沒去看明介了。她忍不住離開了主徑,轉向秋之苑。然而,剛剛轉過身,她忽然間就呆住了。是做夢嗎?大雪裡,結冰的湖面上靜默地伫立着一個人。披着長衣,側着身低頭望着湖水。遠遠望去,那樣熟悉的輪廓,就仿佛是冰下那個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間真的醒來了,在下着雪的夜裡,悄悄地回到了人世。“雪懷?”她低低叫了一聲,生怕驚破了這個夢境,蹑手蹑腳地靠近湖面。沒有月亮的夜裡,雪在無休止地飄落,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顔。“雪懷!”她再也按捺不住,狂喜地奔向那飄着雪的湖面,“等等我!”“小夜……”站在冰上的人回過身來,看到了狂奔而來的提燈女子,忽然歎息了一聲,對着她緩緩伸出了手,發出了一聲低喚,“是你來了嗎?”她狂奔着撲入他的懷抱,那樣堅實而溫暖,夢一般的不真實。何時,他已經長得那樣高?居然一隻手便能将她環抱。“真的是你啊……”那個人喃喃自語,用力将她抱緊,仿佛一松手她就會如雪一樣融化,“這是做夢嗎?怎麼、怎麼一轉眼……就是十幾年?”然而,那樣隐約熟悉的語聲,卻讓她瞬間怔住。不是——不是!這、這個聲音是……“我好像做了一個夢,醒來時候,所有人都死了……雪懷、族長、鹄……全都死了……”那個聲音在她頭頂發出低沉的歎息,仿佛呼嘯而過的風,“隻有你還在……隻有你還在。小夜姐姐,我就像做了一場夢。”“明介!”她終于擡起頭,看到了那個人的臉,失聲驚呼。冰雪的光映照着他的臉,蒼白而清俊,眉目挺秀,輪廓和雪懷極為相似——那是摩迦一族的典型外貌。隻是,他的眼睛是憂郁的淡藍,一眼望去如看不到底的湖水。“明介?”她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你、你難道已經……”“是的,都想起來了……”他擡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望着落滿了雪的夜,“小夜姐姐,我都想起來了……我已經将金針逼了出來。”“太好了。”她望着他手指間拈着的一根金針,喜不自禁,“太好了……明介!”她伸出手去探着他頂心的百彙穴,發現那裡果然已經不再有金針:“太好了!”“雪懷,是帶你逃走的時候死了嗎?”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凍着的少年——那個少年還保持着十五六歲時的模樣,眉目和他依稀相似,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殺了進來。我隻看到你們兩個牽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們,你們卻忽然掉下去了……”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視着兒時最好的夥伴,眼睛裡轉成了悲哀的青色。“小夜姐姐……那時候我就再也記不起你了……”他有些茫然地喃喃,眸子隐隐透出危險的紫色,“我好像做了好長的一個夢……殺了無數的人。”“明介。”往日忽然間又回到了面前,薛紫夜無法表達此刻心裡的激動,隻是握緊了對方的手,忽然發現他的手臂上到處都是傷痕,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是誰?”她咬着牙,一字字地問,一貫平和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憤怒的光,“是誰殺了他們?是誰滅了村子?是誰,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瞳在風裡側過頭,望了冰下的那張臉片刻,眼裡有無數種色彩一閃而過。“是黑水邊上的馬賊……”他冷冷道,“那群該殺的強盜。”風從谷外來,雪從夜裡落。湖面上一半冰封雪凍,一半熱氣升騰,宛如千百匹白色的紗幕冉冉升起。而他們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對,也不知過去了多長的時間。“當年那些強盜,為了奪取村裡保存的一顆龍血珠,而派人血洗了村寨。”瞳一直望着冰下那張臉,“燒了房子,殺光了人……我被他們擄走,輾轉賣到了大光明宮,被封了記憶,送去修羅場當殺手。”她望着雪懷那一張定格在十二年前的臉,回憶起那血腥的一夜,錐心刺骨的痛讓她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隻是為了一顆龍血珠,隻是為了一顆龍血珠。那些人,就這樣毀滅了一個村子,奪去了無數人性命,摧毀了他們三個人的一生!“明介……明介……”她握住兒時夥伴的手,顫聲道,“怎麼,你被送去大光明宮了?”他沒有做聲,微微點了點頭。昆侖山大光明宮裡培養出的殺手,百年來一直震懾西域和中原,她也有所耳聞——但修羅場的三界對那些孩子的訓練是如何之嚴酷,她卻一直無法想象。“我被命令和一起訓練的同伴相互決鬥,我格殺了所有同伴,才活了下來。”他擡頭望着天空裡飄落的雪,面無表情,“十幾年了,我沒有過去,沒有親友,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關聯——隻是被當做教王養的狗,活了下來。”他平靜地叙述,聲音宛如冰下的河流,波瀾不驚。然而其中蘊藏的暗流,卻沖擊得薛紫夜心悸,她的手漸漸顫抖:“那麼這一次、這一次你和霍展白決鬥,也是因為……接了教王的命令?” “嗯。”瞳的眼裡浮出隐約的紫色,頓了頓,才道,“祁連又發現了一顆龍血珠,教王命我前來奪回。”薛紫夜打了一個寒戰:“如果拿不回,會被殺嗎?”“呵。”他笑了笑,“被殺?那是最輕的處罰。”“風大了,回去罷。”他看了看越下越密的雪,将身上的長衣解下,覆上她單薄的肩膀,“聽說今天你昏倒了……不要半夜站在風雪裡。”那樣的溫暖,瞬間将她包圍。薛紫夜拉着長衣的衣角,身子卻在慢慢發抖。“回夏之園吧。”瞳轉過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燈引路。然而,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明介!”“嗯?”他回應着這個陌生的稱呼,感覺到那隻手是如此的冰冷而顫抖,用力得讓他感到疼痛。他垂下眼睛,掩飾住裡面一掠而過的冷光。一顆血色的珠子,放入了他的掌心,帶着某種逼人而來的靈氣,幾乎讓飛雪都凝結。萬年龍血赤寒珠!他倒吸了一口氣,脫口道:“這——”“你拿去!”将珠子納入他手心,薛紫夜擡起頭,眼神裡有做出重大決定後的沖動,“但不要告訴霍展白。你不要怪他……他也是為了必須要救的人,才和你血戰的。”瞳有些遲疑地望着她,并沒有立刻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他隻是握緊了那顆珠子,眼裡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狂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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