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頭望向霍展白:“你是從藥師谷來的嗎?紫夜她如今身體可好?”霍展白遲疑了一下,最終決定說實話:“不大好,越發怕冷了。”“唉……是我這個師傅不好,”廖青染低下頭去,輕輕拍着懷中睡去的孩子,“紫夜才十八歲,我就把藥師谷扔給了她——但我也答應了紫夜,如她遇到過不去的難關,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她一次。”“一次?”霍展白有些詫異。廖青染笑了起來:“當然,隻一次——我可不想讓她有‘反正治不好也有師傅在’的偷懶借口。”她拿起那支簪子,苦笑:“不過那個丫頭向來聰明好強,八年來一直沒動用這個信物,我還以為她的醫術如今已然天下無雙,再無難題——不料,還是要動用這支簪了?”霍展白在一旁聽着,隻覺得心裡一跳。什麼意思?薛紫夜讓他持簪來揚州求見廖青染,難道是為了……廖青染将孩子交給身後的使女,拆開了那封信,喃喃:“不會是那個傻丫頭八年後還不死心,非要我幫她複活冰下那個人吧?我一早就跟她說了那不可能——啊?這……”她看着信,忽然頓住了,閃電般地擡頭看了一眼霍展白。“前輩,怎麼?”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廖青染轉身便往堂裡走去:“進來坐下再說。”月宮聖湖底下的七葉明芝,東海碧城山白雲宮的青鸾花,洞庭君山絕壁的龍舌,西昆侖的雪罂子……那些珍稀靈藥從錦囊裡倒出來一樣,霍展白的臉就蒼白一分。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終于忍不住驚駭出聲,跳了起來。這不是薛紫夜拿去煉藥的東西嗎?怎麼全部好端端的還在?“紫夜沒能煉出真正的解藥,”廖青染臉色平靜,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望着那個臉色大變的人,“霍七公子,最早她寫給你的五味藥材之方,其實是假的。”“是……假的?”霍展白一時愣住。“是的。”廖青染手指點過桌面上的東西,“這幾味藥均為絕世奇葩,藥性極烈,又各不相融,根本不可能相輔相成配成一方——紫夜當年抵不過你的苦苦哀求,怕你一時絕望,才故意開了這個‘不可能’的方子。”霍展白怔住,握劍的手漸漸發抖。“沫兒的病症,紫夜在信上細細說了,的确罕見。她此次竭盡心力,也隻煉出一枚藥,可以将沫兒的性命再延長三月。”廖青染微微颔首,歎息道,“霍七公子,請你不要怪罪徒兒——”“不可能!”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藥,忽地大叫,“不可能!我、我用了八年時間,才……”他按捺不住心頭的狂怒:“你是說她騙了我?她……騙了我?!”廖青染歎息:“紫夜她隻是心太軟——她本該一早就告訴你:沫兒得的是絕症。”“不可能!她不可能騙我……我馬上回去問她。”霍展白臉色蒼白,胡亂地翻着桌上的奇珍異寶,“你看,龍血珠已經不在了!藥應該煉出來了!”“霍公子,”廖青染歎了口氣,“你不必回去見小徒了,因為——”她側過身,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蘭樹,一字一頓道:“從今天開始,徐沫的病,轉由我負責。”霍展白怔住,心裡乍喜乍悲。“你不要怪紫夜,她已然嘔心瀝血,”廖青染回頭望着他,拿起了那支紫玉簪,歎息,“你知道嗎?這本是我給她的唯一信物——我本以為她會憑着這個,讓我幫忙複蘇那具冰下的屍體的……她一直太執著于過去的事。”她看定了那個來訪的白衣劍客,忽地一笑:“可是,她最終拿它來救了一個不相幹的孩子。”聽得那一番話,霍展白心裡的怒氣和震驚一層層地淡去。“那……廖前輩可有把握?”他讷讷問。“有五成。”廖青染點頭。霍展白釋然,隻覺心頭一塊大石落下。“沫兒的病已然危急,我現下就收拾行裝,”廖青染将桌上的東西收起,吩咐侍女去室内整理藥囊衣物,“等相公回來了,我跟他說一聲,就和你連夜下臨安。”“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頭,“有勞廖前輩了。”這邊剛開始忙碌,門口已然傳來了推門聲,有人急速走入,聲音裡帶着三分警惕:“小青,外頭院子裡有陌生人腳印——有誰來了?”“沒事,風行,”廖青染随口應,“是我徒兒的朋友來訪。”聲音一入耳,霍展白隻覺熟得奇怪,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去,和來人打了個照面,雙雙失聲驚呼。“老五?!”“老七?!”霍展白目瞪口呆。這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離的長劍早已換成了一隻裝錢的荷包——就是一個霹靂打在頭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劍裡的衛五公子,昔日傾倒江湖的“玉樹名劍”衛風行,會變成這副模樣!屋裡的孩子被他們兩個這一聲驚呼吓醒了,哇哇地大哭。“你們原來認識?”廖青染看着兩人大眼瞪小眼,有些詫異,然而顧不上多說,橫了衛風行一眼,“還愣着幹嗎?快去給阿寶換尿布!你想我們兒子哭死啊?”衛風行震了一震,立刻側身一溜,入了内室。片刻,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霍展白猶自目瞪口呆站在那裡,望着房内。衛風行剝換嬰兒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極,簡直可與當年他的一手“玉樹劍法”媲美。“原來……”他讷讷轉過頭來,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八雪·第七夜 暮色初起的時候,霍展白和廖青染準備南下臨安。這種欲雪的天氣,衛廖夫妻兩人本該在古木蘭院裡燃起紅泥小火爐,就着綠蟻新酒當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卻生生被這個不識趣的人給打斷了。“辛苦了,”霍展白看着連夜趕路的女子,無不抱歉,“廖……”那聲稱呼,卻是卡在了喉嚨裡——若按薛紫夜朋友的身份,應該稱其前輩;而這一聲前輩一出口,豈不是就認了比衛五矮上一頭?“七公子,不必客氣。”廖青染卻沒有介意這些細枝末節,拍了拍睡去的孩子,轉身交給衛風行,叮囑:“這幾日天氣尚冷,千萬不可讓阿寶受寒,所吃的東西也要加熱,出入多加衣襖——如若有失,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衛風行抱着孩子唯唯諾諾,不敢分解一句。這哪是當年那個風流倜傥、迷倒無數江湖女子的衛五公子?分明是河東獅威吓下的一隻綿羊。霍展白在一旁隻看得好笑,卻不敢開口。他總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樣的脾氣是從何而來了,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風行,我就先和七公子去了。”廖青染翻身上馬,細細叮咛,“此去時間不定,全看徐沫病情如何——快則天,慢則一兩個月。你一個人在家,需多加小心——”溫柔地叮囑到這裡,語氣忽然一轉:“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和夏淺羽去那種地方鬼混,仔細我打斷你的腿!”“是是。”衛風行也不生氣,隻是抱着阿寶連連點頭。暮色裡,寒氣浮動,雲層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衛風行從身側的包袱裡摸出了一物,抖開卻是一襲大氅,湊過來圍在妻子身上:“就算是神醫,也要小心着涼。”廖青染嘴角一揚,忽地側過頭在他額角親了一下,露出小兒女情狀:“知道了。乖乖在家,等我從臨安帶你喜歡的梅花糕來。”她率先策馬沿着草徑離去,霍展白随即跳上馬,回頭望了望那個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忽然心裡泛起了一種微微的失落——所謂的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了。他追上了廖青染,兩人一路并騎。那個女子戴着風帽在夜裡急奔。雖然年過三十,但卻如一塊美玉越發顯得溫潤靈秀,氣質高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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