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裡面有走動聲,似乎那位指揮螺舟的隊長被驚動,朝着出口走過來:“不可能,沒那麼快——左權使炎汐如今坐鎮鏡湖大營,他向來堅忍冷定,知道我們這一次的三師會戰,調動了五十架螺舟,非同小可,此刻應該會堅守不出,絕不會貿然犯險。”隊長一邊說一邊走出來,忽然聽到有人驚喜地”啊!”了一聲。“老五,你怎麼了?”他有些驚訝,問那個穿着膜衣的下屬,“啊的叫什麼?”“不是我叫……”老五下意識地否認,眼神忽然凝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那裡!空無一人的艙底上,忽然間就有兩行濕漉漉的足印悄然延了進去!有誰……有誰剛剛從水裡爬入了螺舟?軍人張大了嘴巴,望着那兩行足迹——“老大!老大!”他終于叫了出來,聲音驚駭欲裂,“快過來!有鬼了!”“鬼叫什麼?”靴子的聲音在艙口嘎然而止,隊長從艙内疾步而出,怒目而視,“你他媽的才見鬼了,擾亂軍心小心老子——”甬道上沒有一個人。然而那兩行腳印卻歡快輕巧地一個個印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向着艙内延伸,仿佛一個水的精靈在地上跳躍。隊長看得有點發呆,隻是一瞬間那濕漉漉的腳印已經從他身側通過。有微風被帶起,吹在臉上。兩名滄流軍人下意識地回頭,望着那個詭異的腳印的去向。而那腳印一路沿着甬道跑到了内艙後,卻亂做了一團,左右徘徊,竟似不知該去那裡,将内艙踩得濕漉漉。最終,腳印又是一跳,腳尖朝向了機械室的方向。“不好!”那一瞬,隊長終于反應過來了,狂吼一聲撲了過去,“大家小心,保護煉爐!”煉爐内煅燒着脂水,乃是螺舟行進水下的根本力量之源,整個機械的核心所在,本身比較脆弱,如果一旦被外敵闖入摧毀,後果不堪設想。仿佛是被他那一撲提醒,那個躊躇不前的腳印忽地動了起來,同時一個箭步沖向煉爐。也顧不得對方是如此的詭異,隊長大喝一聲拔出劍來,對着虛空砍下去,想阻攔這個看不見的敵人。“呀!”虛空裡,劍果然砍中了什麼,有人低低叫了一聲。那聲音,卻是方才聽到過的。有血從虛空裡凝結,墜落在地上,一顆顆如血紅的珊瑚珠。然而那一瞬間,憑空裡卻放出了一道光華,照徹了整個内艙!——那一刻,隊長還以為是某位屬下拿着銀砂在水中燃燒,放出了這樣的光芒。可随之而來的爆裂聲摧毀了他的僥幸。那道光擊中了烏金的煉爐,帶着巨大的力量,将整個煉爐劈為兩半。煉爐裡正在燃燒的脂水頓時彌漫出來,遇到了高溫的外壁,轟然燃燒!整個艙内轉瞬彌漫了焦臭的氣息,脂水流到哪裡,火就燒到了哪裡!“天啊……”老五叫了起來,驚懼地看着整個内艙陷入一片火海,向着甬道倒退了幾步——這架螺舟很快就要爆裂了!他才二十一歲,還指望着從軍隊裡退下來後獲得一個小職位,回去娶了老婆侍奉父母,可不能活活的憋死在這水底,成了女蘿們的肥料!想也不想,他拔腳就跑。他離水面最近,逃生的希望也最大。他剛急速地沖出,忽然聽到耳後铮然的響聲,就像是那些輪葉削入女蘿的聲音。然後,他就”看見”了自己的雙腳沖向了甬道盡頭。可是……自己的身體,為什麼動不了?他駭然地驚呼回頭,卻看到隊長鐵青着臉,眼神狠厲如狼,執劍站在内艙通向甬道的方向,劍上的血一滴滴流下——哪裡……哪裡來的那麼多血?他的意識中止在那一刹。“啪嗒”一聲,被攔腰截殺的上半身從半空裡頹然落地,睜大着眼睛,血流縱橫。而下半身順着慣性、居然還繼續跑出了五六步,嘩的一聲栽入了外面的水裡。冰冷的水裡立刻開出了一朵溫熱的紅花。“啊!”驚駭的呼聲再次從虛空裡發出,仿佛那個看不見的敵人也被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到了。無數士兵從火海中沖出,卻看到了逃兵的半截屍體。“臨陣退縮者,斬!”隊長堵在甬道口,執劍指向那一群失措的戰士,厲喝。所有人都被那樣的殺氣驚得一哆嗦,止住了逃生的步伐。“給我回去滅火!一個都别想從這裡逃掉!”隊長咆哮着,劍點向其中幾個士兵,“你,立刻啟動備用煉爐!你,發信号出去請求最近的援助!立刻給我去!”被那樣的嚴厲和冷酷鎮住,滄流的士兵們在短暫的失措和騷動後安靜了下來,相互看了幾眼,便有幾個官階稍高一些的站了出來,蒼白着臉沖向各個位置。畢竟是帝國訓練出的戰士,有着鐵一般的紀律,多年來的教導已經把服從和忠臣刻入了他們的脊髓,在危急時刻如條件反射般的躍出。隊長鐵青着臉,握劍站在甬道口。火依然蔓延到了他腳邊,然而他忍受着火的灼烤,居然一動不動,眼睛裡有狼一樣的光,緊緊盯着内艙的某一處。那裡,那行濕漉漉的腳印已然停頓了多時,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又一陣風吹過。過來了!——毫不猶豫地,他大喝一聲對着風中一劍斬落!“哎呀!”就在斬中的刹那,那個看不見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呼。然而随着驚呼,又有一道白光在瞬間騰起,居然将他的劍震的偏了開去。那行腳印立刻沿着甬道奪路而逃。那是什麼?那道白光……又是什麼?隊長虎口被震裂,握着手腕往前追去,卻已經來不及。他隻看到那個腳印飛快地往前跑着,在奔跑的過程中,空氣中忽然間微微顯露出了一個人形,仿佛露水的凝結——那是一個異族裝扮的少女,用右手捂着左臂,踉跄地奔逃。她的身形極快,隻是一眨眼已經沖到了甬道盡頭,撲通一聲跳入了鏡湖的水中。“那是……戒指?”最後的刹那,看清了那道光線來自對方右手的戒指,隊長詫異地喃喃。然而來不及多想,他立刻回身加入了火勢的撲救。※※※在跳入冰冷湖水中的刹那,那笙才吐出了一口氣,臉色蒼白。方才那一幕讓她幾乎惡心到吐出來。因為無法坐視女蘿被殺,她用上了剛學會的隐身術,想去摧毀那隻螺舟。不料那個鋼鐵的東西是如此堅硬,而皇天的力量在水中又遠不如在陸地上,費盡了力氣,也隻能折斷外面的輪葉而已——于是,她大膽地在對方開艙出來檢修的時候闖入,想毀了内部機械。然而,如此酷烈的景象,卻讓她驚駭到幾乎不能舉步。在這樣的恍惚中,她無聲的在水中下沉,掠過那一朵緩緩洇開的血花。在看到那半截屍體正在不遠處緩緩下墜,落入女蘿的叢林時,她又是一震惡寒。就在這個刹那,仿佛背後有一把無形的巨錘敲來,她的身體忽然猛地一震!身後的某一點爆裂了,潛流在瞬間向四面八方湧出,推向各處——銀色光和紅色的火交織着在水底綻放,發出了沉悶的響聲,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駭然回頭,眼角隻看到了那朵銀紅的煙火泯滅的光。那隻螺舟……那隻螺舟,還是……爆裂了?她撫摩着胸口的辟水珠,感覺心髒在急速的跳動——她本來應該覺得高興的,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卻沉重得受不了。她闖入過那架可怕的機械,看到過裡面那些普通士兵的眼神……同樣,也是有着對死的恐懼和對生的熱望。隻是這短短一瞬,那上百個年輕人生命,就這樣随着爆裂消逝了麼?那笙怔怔地望着那一處的水面,望着散落下來的木片和鐵塊,知道那些混和着無數年輕人肢體和血肉的渣滓将會沉入水底,成為女蘿們生存的腐土。那些人,活生生的年輕人,就這樣死了麼?……忽然間,她就想起了幾個月前在桃源郡遇到的那個少将雲煥。方才那個隊長的眼神,真的和他十分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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