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别人殺了我,或者你自己動手殺了我,那麼,我所有的一切,都遺留給你。”那樣無情而冷靜的約定,仿佛是兩個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商人,簽定的一個契約而已。“如果,你是病死的呢?”“蕭憶情隻會死于兵刃,不會死于床榻。”他的回答是淡漠的,仿佛看穿了生死。“如果萬一是呢?”主人不退讓地繼續問。“那麼……請你代替我照顧好樓裡的子弟,起碼,不要讓他們被四方蜂擁而來的複仇者屠戮。”那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對于手下的眷顧和溫情,那個一直以武力強行征服武林的人、第一次談到了對自己身後的擔憂:“當然,你同樣可以自行出任樓主,成為最強者……或者,替我守護它,一直到出現新的繼承者為止……”主人微微冷笑了,我很驚訝地看見她的笑容中居然有一絲從來沒有的悲傷,宛如一朵開在冷雨中的紅薔薇。纖麗,冷漠,而又充滿戒備。“蕭樓主也會說這樣的話啊……”她笑着,開始撫摩我水一樣的刃,好幾次,我都擔心她的手會出血——因為我感覺到主人的心很不安靜,根本沒有平日和我的默契,“但是,我憑什麼接任?無親無故,我隻是你的下屬而已,何況南楚還在,别人不會服氣我當樓主的。”沒有回答。忽然,他伸出了手,輕輕接過了我——我很驚訝,主人居然沒有拒絕。他修長纖弱的手指撫過我的身體,我忽然輕輕吟了一聲——那是怎樣充滿控制力、殺氣和魅惑的一雙手啊……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我如果在他的手中,将會展現和主人手裡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風采!我一刹間甚至有些羨慕他袖裡的那把夕影刀——雖然知道那個家夥不見天日的日子也很難過。“那麼,嫁給我吧。阿靖。”他輕輕用食指彈了彈我,聽着我發出的呼應,忽然在劍聲中說了一句。“做我的妻子,名正言順地接收我所有的一切。”脫離了主人的手,我感應不到她内心的想法,然而這一次,我卻清清楚楚看見了向來冷漠的主人刹間變了臉色——似乎有薔薇的顔色染上了她的雙頰。能讓聽雪樓主屈身求婚的,天下之大,恐怕也隻有我的主人一個了……除了對方,幾乎都找不到另一個如此相配而能力對等的人、來共渡一生了。我欣慰地想。“不。”忽然間,我聽見一個字從主人口中吐出。她眼色有些恍惚,但是卻掙紮着說了關鍵的一個字。摩挲我的手停住了——然後,我看見蕭樓主淡然地問了一句:“為什麼?”“因為……”主人停頓了很久,我想,可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吧?“因為我不想做寡婦。”終于,主人回答了,薔薇色的臉迅速變成了慘白,清澈的目光裡帶着複雜的感情。“我不想為任何人哭。”血。我身子一震,忽然感覺到有溫熱的血,流淌在我身上!“啊……該死,我居然忘了我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了……”樓主忽然咳嗽起來,咳得慘白的雙頰泛起了病态的紅潮,微微苦笑着說,“不好意思……抱歉。”我能感覺到他肺裡咳出的帶着腥味的空氣,我知道那是肺痨。我想,他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他很痛苦。痛苦的感覺從他的手心裡傳遞了過來,讓我全身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心裡會忽然覺得很冷,冷得如同浸在冰水裡。——我隻是一個命在旦夕的病人,苟延殘喘地活着而已……——真是愚蠢,居然向她那樣的女人要求愛情。我聽見他心裡傳來這樣的話……可憐的人……我忽然覺得這個不可一世的蕭樓主實在是可憐的很。主人……主人是從來不會愛任何一個人的……他真是自讨苦吃了。“你弄髒了我的血薇。”忽然,主人伸手,把我從他手上拿了回去,微微蹙眉,冷漠地說。然後,從懷裡拿出绯紅色的絲巾,輕輕擦拭。可她不知道,我很興奮呢!——聽雪樓主的血!試問天下有幾柄劍能夠如同我這般幸運?“我不想為任何人哭。”主人忽然夢呓般地看着我,重複了一遍。我感受到了她内心忽然間的彷徨和無助——這樣軟弱的情感,幾乎是從來沒有在主人堅硬如冷鐵的心中出現過的。他居然能讓主人的心在刹那間柔軟起來……真不愧是聽雪樓主。努力啊……再加一把勁,可能就會打動主人了呢!哪怕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也可以啊!我默默地為他鼓勁,然,他再也沒有說什麼。一直到死之前,他再也沒有說過和這次類似的話!——或許,人類的自尊都是那麼脆弱而敏感的吧?擁有權力地位如他,和冷漠無情如她,更加如此。這次,兩顆心第一次擦肩而過。後來的兩年多時間裡,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地出現——兩個同樣驕傲優秀的人,因為各自的顧慮和誤解,一次次在冷漠和僵持中錯過了真情流露的機會;而在這樣複雜微妙的關系中,隔閡一天天地累積起來,橫亘在兩顆心靈之間……我想,可能我是世上最了解主人的了——她那樣從小遭受不幸的女子,對于“幸福”“愛情”之類的東西,實在是不信任得很。她習慣了孤獨,習慣了一個人,如果忽然讓她的生命出現另一個相關的靈魂,如果必須要兩個人相互信任、生死不渝,我知道,主人是不會習慣的。她還是不信任任何人,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生死和情感托付在另外一隻手上。“我不想為任何人哭。”隻崇敬力量、隻追随最強者的她曾經那樣說。我明白,那是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哭而已。可憐的主人……我要如何才能告訴她:隻有會哭的人,才真正懂得去愛,才能擁有真正的幸福……這是我從老主人一生的經曆中領悟出來的,可惜,我無法告訴她。更加無法讓她知道,就是她号稱“血魔”的父親,也是會哭的——可我隻是一把不能說話的兵器,一把不祥的兇器而已。主人是武林中的奇女子,也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在三年的時間裡,我喝的血就要比在老主人手裡十幾年的都多!多到我自己都不寒而栗。主人她……太狠心了。她甚至沒有把人當作同類。很多很多次,主人和樓主一起征戰四方,在殺場中并騎馳騁——腥風血雨中,我的清光和夕影刀的華麗交織在一起,刀劍相逢的瞬間,互放出的光芒令天下所有人目眩神迷。那幾乎是完美的殺人藝術,死亡散發出前所未有的魅力而吸引力,幾乎讓所有人為之不顧生死!——似乎和對方比試着速度,主人經常和樓主進行殘酷的殺人競賽。然,每一次,在我進入對方心髒的時候,都發現那夕影刀已經在那裡等我了……然後,和刀在敵人體内相觸的時候,我都可以看見主人失望和不平的神情。“公子他喜歡你的主人呢……”在短短相遇的時刻,我聽見刀這樣對我說,在另外一個人的心髒裡。我隻有苦笑……主人也是喜歡樓主的吧?但是,卻相互戒備傷害的那麼深——而我們這些不會說話的兵器,又能夠做什麼呢?“為什麼要我放了她?”那一天,蕭憶情指着另一個人,責問我主人。那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女孩子,名字叫石明煙,本來是毒蠍幫幫主石鵬飛的女兒,因為父母所在的幫派被聽雪樓所滅而落到了樓主手裡。瘦小的身體微微發抖,然而眼神卻是冷漠而尖銳的,帶着恨意和報複。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預料到,那樣一個孤女,将會毀滅整個聽雪樓!“因為她象以前的我。”主人淡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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