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茗忍不住就要回頭呵斥那個女子,但是想到自己是一個外人,終究還是忍下了,照舊往前走自己的路,卻聽的後面蕭樓主微微咳嗽着,回答:“如果……如果你已經等不及了的話,咳咳,就不妨自己動手殺了我罷——然後,把我所有的都拿去。”說着這樣的話,語氣居然沒有半分的玩笑意味。青茗的心忽然一緊,聽到後面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忍不住放緩了腳步,遲疑着。就在這遲疑之間,後面已經響起了屬下的驚呼:“樓主,你——”青茗蓦然站定,回身,看見白衣的蕭公子正扶着水榭的朱欄不停的咳嗽,肩膀急劇的抽搐着,身形搖搖欲墜,然而绯衣女子隻是在一邊冷冷的看着,不動分毫。醫者父母心,她終于忍不住返身走了過去。“哦……不,不妨事。薛姑娘自行回去罷,恕在下,在下不能遠送。”一邊咳嗽,蕭樓主一邊斷斷續續的回答,但等他的手從嘴邊放下時,指間滿是暗紅色的血迹!“外面風大,還請樓主先回房,我再給你細細把脈。”青茗淡淡說着,一邊狠狠的看了旁邊漠然的绯衣女子一眼。“公子血脈中的惡瘤,可是胎裡帶來的?”看那隻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放到了藥枕上,青茗輕輕将指尖放了上去,邊診邊問。“不錯。自小,那些大夫都說,我是活不過二十歲的。”蕭憶情倒也看的開,淡淡一笑,“可你看,我也不好好的活到了二十六?”觑着樓主蒼白清俊的臉,青茗心裡倒是微微一怔,心知雖然說得随意,但是為了延長這幾年的壽,眼前這個人不知受了什麼樣的苦。于是暗自歎了口氣,細細攤開他的手,診脈。“墨大夫也說了,這個病眼見的是沒法治了。”看着她蹙起的眉頭,蕭憶情笑笑,“真抱歉,讓小姐來看這種神仙才能治的絕症,沒的辱沒了薛家神醫的名稱。”青茗也是笑笑,将藥枕收起,複細細端詳了一回對方的氣色,才道:“薛家女子是不外出行醫的……我治的如何,和薛家的聲名可無關系。”一邊說,一邊複又問了些細碎的起居飲食問題,以及平日常用的藥丸,點頭歎道:“公子原是一貫用心太過的人。”翻檢藥方,忽見裡面有“天楓玉露丹”一味,不禁略微怔忡,輕輕道:“墨大夫之名委實非虛,雖說隐于草莽,醫術卻比大内禦醫不遑多讓——以公子如此體質,能堅持多年操持樓中事務,大半仰賴墨大夫療理罷?”蕭憶情颔首,歎息道:“近來,連墨大夫也說,這病是膏肓了。隻教我用内息運氣調理,丹藥的藥力恐是無法到達内腑。”“那我先開個方子,服用半月試試——本來藥中有一味‘龍舌’,最是對公子病症,可惜生在洞庭君山絕壁,不見于人世已有五十年,恐怕已經絕種了吧……可惜可惜。”青茗也不客氣,直直道來,一邊提筆寫了藥方子,一邊歎息,“恕我直言,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少操勞費神,公子這樣的身體,能保命就是上佳的了。”“這如何行得通……有偌大一片家業勢力,竟是讓人片刻也閑不得。”陡然,對面的蕭憶情微微笑了起來,“要我什麼也不做,和現下就死了有什麼區别?你看,才閑了半日,便又積了這許多。”他一邊笑,一邊複又翻開了旁邊大堆的文卷書信,忍不住又拿起了朱筆。“公子竟是不将自己的死活放心上的,那麼我再說何益?”青茗也變了臉色,一把扯過他手中的書,扔到了一邊。她不懂甚麼江湖規矩,自也不知武林中無人想象,有人居然敢對聽雪樓主做如此的舉動。她隻知道自己手中的書還未扔出,臉頰一冷,兩柄寒氣逼人的利劍已經貼上了脖子。“沒事,你們退下。”對面的蕭樓主臉色仍然是淡淡的,對着她身後不知何處閃現的兩名黑衣人道,青茗怔忡之間,又陡然覺得寒氣在瞬間褪去,一時竟未反應過來。“屬下無禮,吓到薛姑娘了。”說話的卻是女子的聲音,青茗轉頭,看見一襲绯衣從廊下款款過來,那個被稱為“靖姑娘”的女子走了進來,臉色淡淡的對自己招呼了一聲,然後過去,抱起了案頭的一堆文卷牒報,冷冷對蕭憶情道:“近日你一直不讓我沾手樓中事務,想來是對我有疑心不成?”邊說着,邊抱起文書走了出去。“抱歉,都是江湖習性,讓姑娘受驚了。”看見阿靖離去,蕭憶情竟是半天才回過神來,本來是面對生死也波瀾不驚的眼神中,一時間也莫名的黯了下去。在樓中也過了一月有餘,青茗漸漸對于樓中幾個經常露面的人熟悉起來:看上去風流倜傥卻心計深沉的,是二樓主高夢非;那個平日處理樓中事務的,則是三樓主南楚。還有一些人,比如當日用劍對着自己脖子的劍客叫石玉,還有一個才十六歲的謝冰玉,聽說本來竟是尚書的千金。那些江湖門派,居然如此的複雜。那個绯衣的女子阿靖,雖然也是樓中的領主,卻不見她平日忙些什麼。隻是蕭憶情對于她卻始終似懷了幾分的忍讓,即使是他平日看着她的眼神,都似乎有極重的心事在裡面。青茗常想:如果蕭公子的病情再加重,那至少有大半是被這個女子累的。那樣風度氣質的公子,其實完全不應該和那些江湖人士混為一類呢。或許是聽了她的勸告,蕭憶情這幾天倒真是閑适了下來,不再多過問樓中的事情。那一日,午後,她坐在花園的長亭裡和他對弈,彼此都是很靜的人,熟悉了以後就相處的來。“近日似乎是沒見到靖姑娘的樣子。”青茗拿棋子輕輕敲着水榭的欄杆,一邊看着棋盤頭也不擡的随口問,“她近來忙?”“前幾天她主動請命去了洞庭,去辦一件事。”蕭憶情拿了片白子,放到棋盤上,但是一說起這件事,似乎開始心不在焉,“你知道,她很能幹,很多事情要她才能做好。”“洞庭……”青茗喃喃了一句,琢磨了半天才回了一手——蕭憶情的弈術明顯高出她許多,這一局眼看又是輸了,“對了,我說過的那味‘龍舌’倒也在洞庭……隻是恐怕已經絕迹了。”“龍舌,龍舌……洞庭……”蕭憶情卻是一連重複了幾遍,臉色忽然蒼白了,“她,她原來是——”他猛然立起,衣襟帶翻了棋盤也不管,青茗正待詢問,卻發現一陣風過一般,那個輕裘緩帶的蕭樓主已經不在當地。“啊,這就是所謂的‘武功’?”她忍不住的輕歎,想不到這個病弱如此的人,居然也有這樣神奇的武功。“蕭樓主要出門?”半日不見那人,心裡竟有些放心不下,四處打聽着,知道她是請來的醫生,好容易才有一個丫頭怯怯的告訴她,仿佛擔了天大的幹系。“那如何使得!他那樣的身子,還能禁得起車馬勞頓?”她大驚。“樓主想做甚麼事,哪裡能擋的住。”丫頭歎了口氣。青茗頓足,轉頭就往外跑去。在白樓下,她好容易趕上了正領着手下要出發的蕭憶情,一把上去拉住了馬頭:“你去也由得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隻是去洞庭一趟而已,江湖中的事,和姑娘無關。”他竟換上了一身勁裝,英武逼人,眼裡煥發出了刀鋒般的冷光,讓青茗不自禁的有些陌生起來——“我隻是怕你半路上就撐不住!”她也有些懊惱起來,忘了上次對他不敬帶來的後果,頂撞,“薛家的大夫,還從未有過放病人滿街跑不管的!”終于,那個眼神如同刀鋒般的男子笑了起來,退讓般的道:“也好——”便命人在備馬去,卻看着她,點了點頭:“姑娘可真不像深閨裡出來的女子。”聽不出他是贊賞還是譏諷,青茗揚起頭,傲然道:“青茗雖說不是男子,但是行醫也是有将近十年,甚麼樣的事沒見過?”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荒雪原[出書版](聽雪樓系列) 我,潇灑哥,竟然被迫做道士 荒雪原·二稿(聽雪樓系列) 鏡·六合書·東風破 重生八六年:甜寵反派小嬌妻 我的東京抽卡人生 鏡·織夢者2:海的女兒 重生八零之小小農家女+番外 鏡·神寂 大秦:這個皇位舍我其誰 鏡·龍戰 鏡.破軍 鏡·歸墟 四合院:從拿下秦淮茹開始 鏡·織夢者 鏡·辟天 血薇 風雨 神兵閣 病 火焰鸢尾 鑄劍師(聽雪樓系列) 鏡·神之右手 鏡·雙城 帶着三國系統去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