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從冰冷的大海裡掠出,淩空一招手。彷佛聽到了召喚,“喀喇”一聲,那把長劍竟然瞬間破冰,一躍而出!堅冰片片碎裂,化為漫天流星灑落北海。彷佛和主人闊别已久,那把劍一經入手,立刻吞吐出一道白色的劍芒。劍做黑色,古樸洗練,大巧不工,顯然是上古的神物。挺拔的劍脊上還刻有四句銘文:長劍辟天,以鎮乾坤。星辰萬古,惟我獨尊!“辟天,好久不見。”那個人低聲喃喃,輕輕擡手撫摩着劍脊,看着劍柄上鑲嵌着的一顆的淡紫色明珠,眼神一黯,“紫煙……又是六十年了。”他低下頭,輕輕将冰冷的嘴唇印在那顆珠子上,眼裡的神色空茫而遼遠。忽然間,一聲裂帛般的劃弦,曲聲铮然,将他從沉思裡驚醒。那個人擡起眼──遠處的大海上,浮動着另外一座晶瑩的冰山。在水晶一樣剔透的冰上,居然有一朵潔白的蓮花。重瓣,花大如輪,盛開後直徑足足有一丈,花瓣如白玉,花心如黃金,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裡,彷佛瓊台仙葩,瑞氣萬千。在那朵瑰麗華美的蓮花下,竟然趺坐着一個美麗的女子。她面色甯靜安詳,坐在冰雪之上,手裡抱着七弦琴,一襲紅衣宛如跳躍的火──那是這一片極北冰淵裡、一片蒼白中唯一鮮活的色彩。蓮花下坐着的,是海國的紅衣女祭:暗鳕。自從先任女祭司碧去世後,暗鳕曆經艱苦、從碧落海千裡迢迢地來到了從極冰淵,接替了她的位置,獨自在冰川之上、蓮花之旁,守着這片淨土。百年來,他們已經在這片沉寂的大海上靜默地遙對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身為龍冢守護者,曆代女祭都要在冰上守望着神祗和墓園,無論璀璨容顔還是驚世靈力,都在沉默裡化為深潭湛流,一去不回。她已經在這裡呆了一百多年,從未離開過一步,每日隻是反複彈奏着同樣的曲子。甚至每次見到她時,她連彈琴姿勢都和幾十年前的一模一樣,彷佛一尊活着的還在呼吸的雕像──唯一改變的,似乎隻有她身邊的玄冰龍蓮。每隔十年,便緩緩展開一瓣。這種巨大的蓮花是從極冰淵才有的、極其珍貴的聖物,盛開在沒有任何外人可以到達的龍冢之上,晶瑩剔透,柔靜多姿。在它盛開的方圓十丈之内,夏不懼炎日,冬不懼酷寒,如沐春風般的祥和。這種神奇蓮花一共有一百片花瓣,每十年展開一瓣,一千年才開放一次,花期卻短暫如流星──當完全綻放後的一個時辰之内,它便會如同冰雪一樣消融,化成柔亮純潔的水,滴落在大海深處,重新化為虛無。傳說在它最後一瓣展開之前,用流光川上出産的玉石琢成玉壺,便可以接住這朵融化成水的冰蓮。而如果有人能收集到那種聖水,喝下去便可以返老還童,并延壽千年。然而,鲛人的生命也不過隻有一千年,這天地間,從沒有人真的見過玄冰龍蓮開放的那一瞬──又有誰能真的用畢生的時間,去等待一朵花開?如果真的有,或許,也隻有曆代的海國紅衣女祭司──因為,在這個時間都會被凍結的地方,隻有她們的生命在默默地消逝。他看着暗鳕,止不住默默歎息了一聲:她也真是忍得。九百年前的先代女祭司,碧,和先代海皇炎汐一樣,原本是重建海國的兩大元勳之一。這位傳奇的女子是鲛人裡最優秀的戰士,一生都在為擺脫奴役、回歸碧海而戰鬥,甚至不惜犧牲了畢生的幸福。然而,在帶領族人回到碧落海後,她卻選擇了在這裡孤獨終老。族人暗地裡說,碧是一直無法放下那個在戰争裡被她割舍的陸地上的愛人,所以,在獲得自由後也無法解脫,隻能遠赴極北的冰海,在蓮花下默默靜坐,以求得内心的安甯平靜。然而,暗鳕身為族裡最美的女子,出身顯赫,玉顔錦繡,原本可以和望族聯姻甚至嫁入皇室,卻偏偏也選擇了将自己禁锢在了這裡,生生将最好的年華燒成了灰燼。從來沒有人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抛棄繁華,離開了人世。冰封住了所有的一切。然而,她的心裡,到底又是隐藏着什麼樣的事?彷佛覺察到了他遙遠的注視,蓮花下的女子擡起眸子看着他,停下了手裡的弦──當她的琴聲歇止時,整個北海彷佛忽然間寒冷了許多倍。那個冰雕般的美人微微低首一禮,終于開口了,聲音如風送浮冰:“殿下又要走了麼?”他無聲地颔首:“龍神就拜托你了。”“好。”她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重新低下頭去,自顧自地彈奏起了冰雕的十二弦豎琴──藍發飄逸如緞,手指潔白如玉,在冰弦上竟隐隐透明。他聽出她彈奏的是一曲《天上謠》,便知道她已經在和他告别。在過去的數百年裡,每一次當他要短暫地離開時,她都會彈奏這一曲來為他送行。他看了一眼那朵怒放的玄冰龍蓮一眼,發現這朵奇葩已經接近全部開放,隻剩下最接近花蕊的那一瓣尚未展開。他笑了一笑,轉身跳下了浮冰──“在這朵花凋謝前,我便會回來。”足尖踏着從極冰淵裡寒冷的浮花浪蕊,隻是一個瞬間,那個人便從大海之間消失了。離北海極其遙遠的地方,棋盤洲的沉沙群島。暗無星月的西海上,祝頌聲綿長起伏,無數點光芒閃耀。──那是燈。一盞一盞,漂浮在海面上,彷佛浩瀚的星辰列陣。然而奇怪的是,任憑海濤來去,風波動蕩,這些浮在水面上的光卻依舊一動不動,彷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釘住。西海上熱鬧非凡,黑壓壓的一片,竟是聚集了上萬的人。夜色如墨,一個儀式正在狂熱地進行。火焰跳躍,沉沙群島上的這場盛會正在進入高潮。鼓聲隆隆,火光中,隻見一行人面向島中央的高台,靜默地跪着。那些人不是普通百姓,每一個都穿着銀黑兩色的戎裝,行動整齊劃一,齊刷刷地匍匐時,腰間的佩劍在地上磕碰出刺耳的聲音。火光明滅之中,那一雙雙眼神如此沉穩銳利,彷佛一批即将撲出去噬人的猛獸。那是出征前的戰士們。而居中的高台上,坐着九位穿着長袍的人。那些人穿着奇古的衣衫,戴着高冠,手裡各自捏着一根占蔔用的蓍草,長袍在海風裡飛揚,彷佛九座漂浮在大海上的奇特尖碑。他們凝望着黑色的大海,目光深邃而甯靜,從儀式開始到現在已經坐了很久。然而在這些一動不動坐着的人裡,卻有一隻手在無聲地在袍袖下動着:那隻手修長而靈巧,速度快得驚人,那根蓍草在指間翻飛,一會兒被編成一個麻花辮,一會兒又被折成了一個蜻蜓,彷佛編的人有一雙極其靈巧的手,甚至不用看上一眼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縱這一根小小的蓍草。百無聊賴玩着蓍草的是最年輕的長老,隻有不到二十歲的模樣,手指動得飛快,然而臉上還是一本正經,繼續正襟危坐。儀式已經進行到了高潮,高台的中心,一群人卻正在狂歡。那些人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身量單薄,面容稚嫩,尚未到達披甲出征的年齡。在鋪天蓋地的鼓聲和祈禱聲裡,那些少年穿着白色的長袍,一起圍着火堆起舞,一個個面上的表情都如癡如醉。火光明滅中,少年們一邊狂舞,一邊傳遞着一隻巨大的酒杯。那隻杯子是純金打造的,足足可以裝下一升的美酒,沉重而芬芳。酒在杯中閃着奇異的光澤,粼粼蕩漾。仿佛那是瓊漿玉露,那些少年人瘋了似地搶奪着那隻金杯,大笑着,俯身一個人喝一口,任酒水淋漓灑遍胸襟,一邊舞蹈,一邊将杯子輪流傳遞下去。那種酒的力道似乎霸道得超常。隻喝了一口,喝過的人臉上便浮現出濃烈的酡紅色,舞動的速度陡然間加快了一倍以上,跳得幾近瘋狂。狂舞之中、開始有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有幾個人的肢體居然會以奇特的角度彎曲──比如将脖子轉到了背後,或者用腳反過來踢到了後腦!那些舉動是如此詭異,離得近的人甚至可以聽到骨頭咔嚓斷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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