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到了急處,甚至有人跳着跳着就到了高台邊緣,不知道被什麼樣的魔力控制,竟然面帶笑容、閉上眼睛張開雙手,彷佛飛翔般從數十丈高的台上奮不顧身地一躍而下!那是一場瘋狂的舞蹈,觸目驚心,然而旁觀者卻安之若素。儀式還在繼續,無論是台下的戰士們還是台上的白袍長老都面不改色。那群少年就這樣一直跳了半個晚上,彷佛被激越的鼓聲控制,絲毫沒有疲倦,也完全感覺不到痛苦,甚至那些斷了骨頭倒在地上的人都還面露笑容。這一場殘酷的“舞蹈”裡,不停的有人倒下去。當儀式進行到一半時,台上的人已經隻剩下了稀疏的一二十個。那些“舞蹈”到此刻已經漸漸變了形,在隆隆戰鼓聲裡,少年們的肢體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扭曲着,閉着雙眼迅速地旋舞,滿面歡喜。當鼓聲最急切、祝頌最狂熱時,奇迹發生了。──漸漸地、舞得最快的幾個人,雙足居然離開了地面,身體淩空浮了起來!“成功了!”當那一群少年舞者漂浮而起的刹那,人群中發出了轟然的狂喜,那隻傳遞着的金杯終于停住了──那個巨杯裡的美酒已經空了,而高台上的那群少年裡已經隻剩下寥寥十數人。那些孩子都懸浮在空中,猶自閉着眼睛,飛快地起舞,姿态詭異。“好了,”忽然間,主持者低低開口,“到此為止。”毫無預兆地、狂歡至此結束。鼓聲頓歇,如雷霆乍收。當長老們的手擡起來時,祭台上下的所有人都瞬間沉默下去了。隻有濤聲回蕩在耳際,一波一波,彷佛命運之手永無休止地按着節拍。歌詠漸止,如風停水上。海面上的燈一盞接着一盞熄滅,沉入水底,等到最後的七盞燈沉沒,海面上便徹底一片黑暗。“長老,時辰到了麼?”終于,黑暗裡有人低聲問。“到了。”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看着高台底下整裝待發的軍人,“去吧,戰士們──以破軍的名義發誓:你們的路将由榮耀和夢想照亮,将一切黑暗和罪惡都踩踏在腳下!”“謹尊十長老之命!”無數人一起轟然回答,黑暗裡隻見寒光閃耀,粗砺的手按在胸甲上,“我等以破軍的名義發誓,哪怕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也要帶領聖女去往彼岸!”鐵甲戰士一齊俯身行禮,黑暗裡有數條船掉轉了頭,乘風破浪而去。那些船共有七條,形狀非常怪異,彷佛一個個巨大的銀白色海螺。更奇特的是那些船竟然不是木質,發着幽然的金屬光澤,在波濤裡悄無聲息地沉浮──隻是一個瞬間,便漂出了十幾丈,然後潛入了海面以下,隻餘水面漩渦無聲蕩漾。七艘船沉入水底消失後,空蕩蕩的海面上隻有一物發出晶瑩的柔光來,彷佛是一輪明月從海底浮出。──那是一艘純銀做的舟,浮在在沒有星月的大海之上,散發出一種奇特的光芒。船很小,小到隻容一人乘坐,彷佛一片銀色的葉子──沒有舵,沒有槳,沒有帆,從船頭到船尾都雕刻着繁複精美的花紋和符咒,細細看去,竟然是以“璇玑”為中心繪制的九野星鬥分布圖:天幕上七星璀璨,其中第七顆星正盛放出強烈的光芒,照耀天宇,遮蔽了日月。在那條小小的銀舟裡,居然沉睡着一個少女。那艘銀舟仿佛是特意為她量身而打造,船舷的弧度貼着她的肩和手,安穩地托着她。那個少女靜靜地仰躺在那裡,面朝蒼穹,阖着眼睛,雙手交疊在胸口,擺了一個奇特的手勢,彷佛握着什麼按在心口上。她的臉上罩着一層白紗,宛如一層淡淡的霧,遮住了容顔。那條小船被七條銀索牽引着,緩緩從群島中漂向遙遠的彼岸,轉瞬不見。元老院的長老們坐在大海中間的高台上,凝望着船隻秘密出發的方向,低聲祈禱。“星槎載着聖女去了。”許久,居首長老低聲歎息。“這次真的能成功麼?”高台上的一個長老滿懷疑慮,“快九百年了,‘命輪’的人一直在暗中守衛着雲荒。我們的人一批又一批地前去,卻始終……”“此次聖女能誕生在我族之中,乃是上天眷顧。九百年的等待已經到了盡頭,”首座長老望着手心裡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歎息,“我們為這一日已經整整準備了一個輪回──何況現在空桑大軍壓境,初陽島危在旦夕,我們沒有别的退路。”“初陽已失?”其餘幾位爆發出了驚呼,顯然那是極其不利的消息。“此刻尚未。”首座長老低聲歎息,水晶球在他掌心折射出奇異的光澤,那裡面,竟然隐約折射出各種各樣的幻影,一會兒是茫茫大海上遠去的船隊,一會兒又是隆隆炮火聲裡的戰場──而首座長老巫鹹凝視着水晶,竟似能在裡面看到他想要看的一切。他歎了口氣,語氣沉重:“但此次空桑動了真格,竟再度派出了白墨宸!──目下征天軍團處于荒廢的邊緣,兵力太懸殊,隻能退守。我令戰士們守到明年末便可撤回津渡海峽,将初陽島陸沉。否則,代價太大。”“明年……”長老們喃喃歎息,若有所思。“是啊,到了那時,星鬥的位置便可以确定。”首座長老低聲,語意深遠,眼眸裡隐約有殺戮之意,“破軍保佑。隻要撐過明年,局面便能翻轉過來!”九位長老一起擡首望着漆黑的蒼穹──北極星高懸在天宇深處,其下北鬥七星凜冽錯落地排布,亘古不變。然而,第七顆星的位置卻依舊空缺。北鬥第七星,破軍。素來有洶湧澎湃、善戰披靡之意,卻也是殺破狼星系中變數最大的一顆星,意味着殺戮和毀滅。傳說每三百年它便有一次猛烈的爆發,亮度甚至會超過皓月──而被這顆星辰照耀的人,在擁有毀滅性的驚人力量同時,也注定一生漂泊動蕩,孤立無援。九百年前,冰族那個具有魔一樣力量的統帥,也有着同樣的名字。然而,在九百年前那場戰争裡,破軍也被敵人封印,冰族也被空桑和海國聯盟擊潰,被迫離開雲荒大陸流亡西海──數百年來,那顆象征着洶湧澎湃之殺戮力量的星辰一直暗淡無光,彷佛沉睡一樣,任憑世間萬物盛開凋零,光陰流轉消逝。它在等待什麼?他們又在等待什麼?如今,已經是第三個三百年了。漂流在西海上的子民們,何時能踏上陸地、重歸故園?─軍隊出發,狂歡過後的高台上隻有海風呼嘯。風裡飄轉着衣袂。那些少年人還在閉着雙眼狂舞,身子懸浮在空氣裡,面上充滿喜悅,竟陷入了無知無覺的狀态。除了寥寥幾個浮空的少年,另外人在鼓聲歇止後倒了一地,顯然已經從美酒的魔力中蘇醒過來,有些正在發出痛苦的呻吟,而有些已經死去。高台下圍觀的平民裡有人暗自在哭泣,卻沒有人上來将自己的孩子擡下去。“一、二……”首座長老擡起手點數了一遍,彷佛是一個清點羔羊的牧羊人,有些遺憾地歎息,“可惜,今年竟隻得了十九個。”“是啊。”另一個長老回答:“最近的幾年裡,‘覺醒者’似乎一年比一年少了。”被稱為“巫鹹”的首座長老搖了搖頭:“也難怪,我們都已經連續遴選了幾十年,有靈力的孩子就如赤金砂礦藏,也會越來越稀少。”另一個長老提議:“是否應該加大‘醍醐’的藥量?”“不可以。”巫鹹斷然否決,“你也看到了,如今的藥量已經是極限──若是再加大藥量,隻怕十個裡有九個孩子會在狂歡裡因腦部溢血而死。”“無法被選中的孩子,即便活下去意義也不大。”巫朗聲音冷酷,“冰族隻需要戰士。”“就算無法成為覺醒者,也同樣是一名優秀的戰士啊!”巫鹹回答,俯下身去抱起了一個已經失去知覺的少年,默默阖上他的雙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意義──就像每個種族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力一樣。飛廉将軍的遺訓,你們難道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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