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視野廣闊,可以東看迷牆、西瞰大海,整個狷之原一覽無餘。仿佛是那些妖物經過一夜的喧鬧也都疲憊不堪,從高地上看過去,狷之原沉浸在黎明前的晨曦微光裡,平靜安詳,完全看不出昨夜還曾經邪氣如潮,群魔亂舞。“啊……這裡的景色真好!”琉璃在屋檐下伸了一個懶腰,“你看,居然能看到海!”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遠處那一線碧藍猶如用水墨抹在天際一般明麗,朝陽還藏在粼粼碧波之下,海面下藏着一顆紅寶石,璀璨如火焰跳躍。琉璃感受着拂面而來的海風,閉目在天宇下迎着霞光深呼吸,神色忽然安靜下來,露出奇特的安甯滿足。“真美啊……”她低聲,帶着一絲傷感,“也不枉我來雲荒一趟。”“是啊,很美,和我們多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樣。”溯光站在檐下,撫摩着劍柄上的明珠,臨風低語,“是不是,紫煙?”琉璃側頭看着這個鲛人:他的語氣飄忽細微,仿佛是對着遙不可及的某個人說話,又恢複到了一副魂不守舍的夢遊模樣,完全不像昨天夜裡看到的那般淩厲迅捷。原來,這是一個活在别處的人。她霍然間明白了──這個人的身體雖然在雲荒大地上行走,靈魂卻早已和戀人一起被封在那顆珠子裡吧?那個紫煙不知道是怎樣的女子,實在是令人羨慕呢。琉璃沉默下去,握着掌心裡偷偷揀來的那顆鲛人淚,眼神也有些黯然起來。許久,她歎了口氣,轉開了話題:“你真厲害!不但有辟天劍、會九問,還一劍就逼退了迦樓羅──你叫什麼名字?一定是個大人物吧?”“大人物?”溯光怔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笑,“大人物又是什麼樣?”“呵,我見過帝都裡那些貴族,他們說話的樣子就和你一模一樣!永遠不急不慢不溫不火,笑得特别虛僞,就像戴了面具一樣。”琉璃歪着頭,不知道想起了哪一個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厭惡來,“和他急也沒用,罵他也沒用,簡直是個棉花人。”“是麼?”溯光依舊隻是笑了笑。“喏,喏,就是這種腔調!”琉璃忍不住咬牙切齒,“簡直能把人氣死!”“哈,”溯光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如仲夏之雪,轉瞬即逝。他轉頭看着窗外的黎明:“何必要問名字呢?反正,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是麼?”琉璃擡頭看着他,忽地認真道:“可是我想再見到你!”“嗯?”溯光有些愕然,“為什麼?”“因為……”她眼睛一轉,拉住了他的袖子,目光灼灼,“因為我想拜你為師!”他一怔,有些措手不及──這個少女情緒變化太大,腦子也轉得快,令人無從應對。溯光淡淡苦笑:“我不是劍聖門下,也不打算收徒弟,你還是好好跟着清歡劍聖吧,他的劍術天下無雙,足以讓你學一輩子了。”琉璃的臉紅了一下,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劍聖門下。”“什麼?”溯光有些驚訝。“清歡劍聖不肯好好教我。”她沮喪地道,“交足了束修後,他也隻傳了我半招‘分光’。”“半招?”溯光詫然。“是啊,就是隻教了手法,卻沒有教怎麼運氣。他說一萬金铢隻夠學那麼一點點。”琉璃顯得很沮喪,嘀咕,“什麼劍聖,就是一個見财眼開的大騙子!”“原來如此。”溯光明白過來,忍不住微微一笑,“難怪你那一箭看上去雖然很像劍聖一門的‘分光’‘化影’,在氣脈上卻又格格不入──原來是隻學了個皮毛。”“你還說你不是劍聖門下?”琉璃很快抓住了他話裡的把柄,“這樣如數家珍,除了得到劍聖真傳的人還有誰?教我一點嘛,我可以三跪九叩地拜你為師!”“說過了不教,何必多言。”溯光臉上的那一點點笑意忽地消失了。他的語氣變得非常快,琉璃吓了一跳,隻得暫時閉了嘴。很顯然,這個人不願意談及他的來曆和師承,更不願意和任何人産生絲毫聯系,若再問隻是自讨沒趣。她喉嚨裡癢癢的,有無數疑問,壓住了這個又冒出了那個。想了好久,她終于隻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個最無關痛癢的,看了一眼他的腳:“既然你是鲛人,那麼,你的腿……難道現在還有‘分身破腿’的屠龍術麼?”“不是,”溯光坦然:“隻是為了方便陸上行走,用術法幻成了人形而已。”“啊,真的?那麼你的原形……”琉璃吃了一驚,眼前登時浮現出大漠之上一條美男魚直立行走的樣子,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你笑什麼?”溯光蹙眉。“沒什麼。”琉璃連忙收斂了笑,趁着對方心情好,連忙再度問:“那麼,這把辟天劍你又是怎麼來的?──自從西恭帝去世之後,這把劍就從雲荒失去了蹤迹!”溯光淡淡回答:“這是紫煙的遺物。。”“遺物?”琉璃有些不相信,“她難道是西恭帝的什麼人?”“不是。”溯光不想多說,眼裡的笑容忽地凝結。“好吧,我不問了。”琉璃嘟囔着擡起頭,今天這個鲛人已經說的夠多了,來者不拒,竟彷佛要把一切都對她和盤托出一般──想到這裡,她憑空心裡一跳,打了一個激靈:他,什麼時候對自己這般信任了?難道是因為昨天自己救了他一命,讓他對自己不再那麼排斥了?她心裡又是好奇又是緊張,就像是揣了一隻貓一樣百爪撓心。溯光沒有再理會她,徑直朝着西海岸走去,躍下三丈高的礁石,細細看着腳下波濤洶湧的海面──狷之原是雲荒的最西端,和西方的棋盤海相連。這裡沒有海港,荒原的盡頭是一片遠古形成的岩石,在風砂裡呈黑褐色,已經由于風化剝落而向大海坍塌了一半。九百年前,曾經一度統治過雲荒的冰族就是從這裡被驅趕出大陸,從此在西海漂流至今。為了防止冰族從西海返回,空桑人不但在狷之原東側建立了迷牆,在原野上放養了大量食人猛狷,更是在西海岸的搏浪角派駐了一支重兵,将從海上靠近這裡的一切人擊退。然而此刻,這支駐紮在搏浪角的海軍已經沒有一人存活。血染紅了方圓一裡的海面,無數船隻殘骸沉浮在波浪裡,海鳥落在傾斜的桅杆上,嘴裡叼着血肉,發出咕咕的怪叫。近水的礁石上雲集着成群的猛狷,那些嗜血的獸類早已聞風而來,在淺海裡尋找着食物。溯光站在一塊坍塌的岩石上,低頭看着腳邊一塊破碎的木闆──那是一條軍艦的龍骨,被西海之浪沖上來,卡在了狷之原的礁石上。在那塊木闆上還殘留着一隻斷手,雖然泡得蒼白脫皮,卻還是死死抓住了不放。手指在海水裡泡得腫脹扭曲,比普通手掌大了一倍有餘,令人觸目心驚。琉璃看得一眼便蹙起了眉頭,失聲:“天……這裡難道打過仗?!”“駐守在搏浪角的空桑第五水師全軍覆沒。”溯光看着眼前這一切,歎了口氣,“看來,這次冰族人下了血本。”“冰族人已經反攻到這裡了麼?”琉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天啊。”“不是反攻,隻是突襲罷了……”溯光低聲,“他們在這裡擊潰駐軍登陸時,估計已經折損了大半人馬,而上岸的軍人一半死于明鶴之手,剩下的幸存者,大概都在我們昨夜看到的地方死了。”說到這裡,他忽地頓了一頓,眼神凝聚起來,蹲下身去細細看着什麼。“怎麼?”琉璃驚詫地一起蹲下去,卻看到他正伸手撥開礁石上纏繞的海草,仔細地摸着上面兩條深深的劃痕──那是新鮮的劃痕,上面尚未長出海苔,也不曾被海水侵蝕。“有東西從海裡登陸了,可能是一條小船,很輕。”溯光低聲,“看來如明鶴所說,上岸的不止是那些軍人,還有另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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