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一生,竟是如此收場,連宮主最後一面都沒有見着。門主一生孤獨,到死時竟還隻是她自己一個人。陶婉悲聲泣哭,她以為她可以一直陪着門主,門主再孤獨,至少離世的時候會有她守着,卻沒想,到最後連她都沒能陪在門主身邊,讓她走得那麼孤獨蒼涼。&ldo;陶婉,我想華君,好想她。&rdo;昨夜,門主入睡前,還對她淡淡地說了這麼句。8080、…幽岚城乾元殿一向睡到八九點鐘才起床的華君破天荒地天沒亮就頂着一對黑眼圈心神不甯地起床。她看了眼計時銅壺,才淩晨五點多。華君披了衣服,下床,困盹地坐在旁邊的軟榻上呆呆地看着距床不遠的地方。她是被噩夢吓醒的,她夢到雅兒一身鮮血地站在床邊哀哀地看着她。值夜的銀兒被華君的腳步聲驚醒,她進來就見華君神情憔悴地坐在軟榻前出神,趕緊過去,問:&ldo;宮主怎麼就起了?不舒服麼?&rdo;華君擡眼望向銀兒,說道:&ldo;我心神不甯,剛才又做噩夢了。城主到哪了?大概還有幾天能回到幽岚城?&rdo;&ldo;算行程,應該還有五到七天。&rdo;銀兒笑了笑,說:&ldo;宮主這是想門主了吧?&rdo;她替華君捏着背,問:&ldo;宮主,門主這次回來,您還和她怄氣嗎?&rdo;華君輕輕地歎口氣,搖頭。她起身,走向旁邊架子上挂着的那件袍服。這件新趕制的袍服是給雅兒在封王登基時穿的,所用的金線珠玉寶石加起來,價抵萬金。她低聲說道:&ldo;能怎麼和她怄氣?總不能一直不理她,看着她睡側殿,怪可憐的。&rdo;她的話音一轉,又問:&ldo;銀兒,你說城主會喜歡這件衣服嗎?&rdo;銀兒笑道:&ldo;衣服是宮主親自設計、親自監工令人日夜趕制,我見着這衣服都覺華麗漂亮,遠勝龍袍,門主一定喜歡。宮主還是心疼門主的。&rdo;華君淡淡地笑了笑,又失落地輕歎一聲。銀兒問:&ldo;宮主這是怎麼了?&rdo;&ldo;不過是想她罷了!&rdo;華君說罷,索性去翻冊子,看看封王典禮還缺些什麼。三日後,呼延師師進宮來見華君。華君從紫微殿出來,踏進乾元宮,見到呼延師師,端起茶飲了口解渴,問:&ldo;喲,師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rdo;讓銀兒給呼延師師奉茶上糖果糕點零食。&ldo;麟兒寫了封家書回來,央我來看看你。&rdo;華君笑了笑,猜想估計又是為萬俟珏的事。她知道羽弗麟從小就喜歡珑兒,可珑兒是個les,她有什麼辦法?她頗有幾分無奈地說:&ldo;又是央着你來求親?前不久和雅兒離開幽岚城前才跑到我這裡來撒嬌說想娶珑兒,還指天發誓說什麼……一輩子都要把珑兒捧在手心裡護着。師姐,麟兒和珑兒的事,我也是有心無力呐,她的情況你多少也有耳聞。&rdo;她攤手,再次表示無奈。呼延師師淡淡地笑了笑,問:&ldo;師妹有消息給你嗎?&rdo;&ldo;沒呢,正和她在鬥氣,倒是昨日珑兒來了封書信,說兩天後到幽岚城,還叮囑我要注意身體多休息。&rdo;華君寬慰地笑了笑。呼延師師輕輕點頭。華君掃一眼呼延師師,問:&ldo;你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rdo;呼延師師猶豫了下,說:&ldo;麟兒說師妹和珑兒回來的時候遇到苗疆毒王。&rdo;華君愣了下,&ldo;哦&rdo;一聲,問:&ldo;那雅兒把那老毒物拍死沒有?&rdo;呼延師師輕輕扯了下嘴角,說:&ldo;麟兒說苗疆毒王被師妹劈成兩塊。&rdo;&ldo;額!&rdo;華君閉眼,搖搖頭,不去想那慘況。她見識過萬俟雅言殺人的場景,青芒劍一出,滿地碎屍,她見一次吐一次,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第二次。華君轉身,去把給萬俟雅言做的王冠捧出來,給呼延師師看,問:&ldo;如何?&rdo;呼延師師問:&ldo;王冠?&rdo;&ldo;嗯,雅兒的王冠。王冠和朝服都替她制好了,日子也選了,就等她回來定。&rdo;華君苦笑一聲,說:&ldo;我算是窮極無聊,也算是替她折騰點東西打發時間。&rdo;呼延師師噴華君一句:&ldo;嘴硬!&rdo;她苦笑兩聲,想到萬俟雅言已經死在外面,一陣酸澀哽在喉頭。她說道:&ldo;成,那你忙,我就來你這裡晃一下,沒什麼事,先回了。&rdo;華君詫異地問:&ldo;不多坐會兒?&rdo;呼延師師故作嗔怪地說道:&ldo;你又不和我談結兒女親家的事,走了,我家裡還在熬制毒藥。&rdo;華君一聽呼延師師說在熬毒藥,趕緊高聲喊道叮囑:&ldo;哎,師姐,記得熬過毒藥的藥水藥渣别亂排放亂扔啊,當心環境污染!&rdo;&ldo;切!&rdo;呼延師師抛給華君一個白眼,走了!她不就練點毒藥嗎?華君非逼得她建個池子把那些殘渣焚燒深埋重重處理什麼的,每次見到她都提那什麼環境污染,念得她耳根子都長繭了。夜深,華君睡得迷迷糊糊,耳邊隐隐傳來萬俟雅言的聲音,她起身,便見雅兒一身穿着一件染成紅色的皮裘立在屋子裡,身影幽淡,但她能感覺到那雙眸子一直盯着自己,透着不舍的眷戀。又做夢了!華君輕歎口氣,睜開眼,轉身,掀開簾子,哪有萬俟雅言的身影。這幾日每晚如此。華君坐起來,心裡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心神不甯。她自嘲一笑,暗嘲自己和萬俟雅言鬧别扭鬧太久才弄得自己這樣心神不甯,又有些惱萬俟雅言總惹她不痛快。萬俟雅言就不能和商泱少鬧點牽扯?她輕輕地歎口氣,暗罵自己沒用。分開這陣子,總想着雅兒,雅兒沒在幽岚城,她隻能用替雅兒打點事務來打發日子,總覺得孤孤單單的心頭慌得難受。将近二十年朝夕相處,早習慣身邊有這麼個人,早習慣有雅兒在身邊,早習慣替雅兒打點好一切,早習慣有那麼一個少年老成的家夥端着身子坐在她旁邊用深情眷戀的眼神望着她。她承認,她想雅兒了。華君剛吃完早飯,秦鳳軒來了。華君詫異地看着秦鳳軒,這個出生比她晚兩年、年齡比她大好幾十歲的小老頭子怎麼大清早地過來了?她笑道:&ldo;雅兒今天回來,不過現在還沒到,你找她有事?&rdo;她取出一張大額黃金的銀票遞給秦鳳軒,說:&ldo;雅兒出門前吩咐過,這是她孝敬給&lso;老爺子您&rso;上半年的開銷。&rdo;&ldo;老爺子您&rdo;咬得略重,又秦鳳軒來開涮取笑。秦鳳軒收了銀票,默默地擡眼掃了眼打扮得格外漂亮的華君一眼,說:&ldo;我會在幽岚城住一陣子,就住在鳳鳴殿,有事你派人過來知會一聲就成了。&rdo;呼延師師從殿外踏進來,看到秦鳳軒喊聲:&ldo;外公&rdo;。秦鳳軒朝呼延師師擡擡手,說:&ldo;人也該回來了,你該張羅的地方先去張羅。去吧,該你上心的地方得上心。&rdo;說完就把呼延師師趕了回去。華君擡眼瞅瞅秦鳳軒,端起茶喝了口,問:&ldo;你這是在唱哪一出?先張羅?珏兒的婚事她自己作主,羽弗麒和羽弗麟回來了,他們兩兄弟想娶珏兒那是他們小輩的事,我們還是少摻合點。&rdo;她的身子秦鳳軒的方向一探,說:&ldo;朝堂上的事有多亂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建你的皇陵求仙問道忙您的,要銀子要錢要人您隻管吱聲,我一文不少您的,朝堂上你就少給我添點堵,當姐姐的我拜托你了。&rdo;華君合什作揖。秦鳳軒&ldo;咳&rdo;地輕咳一聲,他看到華君的眼圈下有淡淡的黑影,問:&ldo;你這幾天沒睡好?&rdo;華君苦笑着說道:&ldo;總夢到雅兒穿着件紅色裘袍站在床邊望着我……&rdo;她頗帶自嘲地無奈攤手,說:&ldo;年齡大了,兩口子禁不起鬧騰,鬧别扭傷神。&rdo;秦鳳軒說華君:&ldo;你這算年齡大?我的年齡早已過百。&rdo;他站起身,說:&ldo;走了!有事你随便派個人吱一聲就成!&rdo;白發人送黑發人,想到就傷心。三十多年前,女兒死,和徒孫一起送了次,沒想到三十年後,又得送徒孫走。華君喃喃念句:&ldo;怎麼一個個今天都有點莫名其妙。&rdo;她起身,叫上銀兒、天音朝外面走去。今天她也不想去早朝,讓天音去紫微殿通報一聲今天免了早朝,讓人早點去城門口等着迎城主和少城主回城。無痕匆匆趕來,對華君行了一禮,禀報:&ldo;宮主,少城主已經到城郊了,約摸再過半個時辰能到城門口。&rdo;華君一驚,她擡頭看一眼天時,問:&ldo;這麼早?&rdo;早朝時間都還沒到,人就已經快回了?難道是連夜回來的?她說道:&ldo;備鳳銮,去外城城樓。&rdo;無痕應聲,趕緊去備銮轎。華君的鳳銮停下,文武官員已經等在城門口,分左右兩端而立,華君到來,衆人紛紛行禮跪拜,華君擺了擺手讓他們起身,她坐在鳳銮上喝着茶慢慢等。沒多久,便見一個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女騎在馬背上領着一支隊伍緩緩馳來。華君一眼認出那是萬俟珏,隻有萬俟珏才經常穿白衣服,她的嘴角噙起一個笑容,下轎,步行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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