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頭悶腦喝酒,其他人自己玩,隻有許臻,在一邊陪他坐着。許臻家裡人車禍,前幾天才終于康複出院,他一回來,不但沒被解雇,沒有上班的一個多兩個月,沈慶平竟然還繼續在發給他工資,信用卡裡刷出去那一大筆醫藥費,言明從工資裡慢慢扣,扣一百塊,到還清為止,明擺着就是給他,還怕傷了一個大男人的自尊心。湧泉之恩,許臻無以為報,唯有豁出去,從此沈慶平讓他水就水裡去,火就火裡來。唯一遺憾,是周緻寒走了。胡蔚連續打了三四個電話給沈慶平沒有回音之後,開始打給許臻。是沈慶平說:“不用理她。”無非是發脾氣。她和他在一起的中心内容,第一是要他愛她,第二是因為他不愛她而發脾氣。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她那套說辭,沈慶平已經很熟。熟得殺頭都不想聽第二遍。電話沒有人接,滴答滴答,來了兩個短信,沈慶平看都不看,直接删了。許臻大概也知道老闆最煩你不愛我我卻要拼命愛你這一類的哀怨投訴-----他想不通,胡蔚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她像陽光一樣明朗,曾經,如今卻隻把有黑子那一面拿出來給世人看。但兩個小時之後,他載沈慶平回家,回華南碧桂園,在上快速線之前,突然把車子靠邊停下。“沈先生。我要跟你說件事。”沈慶平已經喝得有七分醉,靠在座椅上,勉強睜開眼睛看他:“說。”兩分鐘後他的酒急速醒了大半,從座椅上一下坐起來。“胡小姐在沙面出了意外,現在在羊城醫院急救。”在夜總會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出了意外,沈慶平不聽電話,不看短信,許臻看了短信。一直沒有說。他看沈慶平的眼神幾乎是日本神風隊員才有的那種自殺式決絕:“沈先生,我對不起你。”後面還有一句話,他藏在心裡,全世界都不知道,全世界都會譴責他,當他是冷血殺手神經病,唯獨沈慶平知道。“我想對得起周小姐。”用這種愚蠢而毫無意義的方式。表達自己愚蠢而毫無意義的喜惡和忠誠。沈慶平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立刻要他調轉車頭,去到荔灣區的羊城醫院,他沖進去的時候胡蔚剛好從急救室推出來,臉色慘白如紙,憔悴病弱,烏發散亂,看到他,大顆大顆的淚珠縱橫而下。第一句話,不是痛罵,不是責備,不是發洩。是說:“慶平,我們的寶寶保住了。”從那天開始,他開始在美院過夜,睡胡蔚隔壁的房間。接到那個電話的晚上,也是一樣。習慣的力量很強大,每天回去的地方,自然而然,也就是家了。上去,胡蔚和保姆都睡了,他悄悄進門,在客廳裡坐着,跟死了一樣地坐着。坐了很久,上樓去,胡蔚被他的腳步聲驚醒,睡眼惺忪出來,看到他,很喜悅:“今天那麼早。那一瞬間他恻然,這個女孩子,這麼美,這麼年輕。就是因為跟他的一段孽緣,要在這裡接受完全不應該屬于她的生活。是她飛蛾投火都好,飛蛾其實又知道什麼呢。他上前去,扶住她,扶到卧室裡去,安置她好好睡下,胡蔚一直拉着他手指,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的要求:“你不要走了吧,陪我睡。”她腹大如鼓,很快就要去到預産期,顔容不複初見時光華萬丈,于是這要求裡反而洗清了情欲,瀝出純真的依戀。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沈慶平深深歎口氣,柔聲說:“我不走,放心。”看着她帶淺淺微笑,長睫毛眨啊眨,舍不得睡着,又實在抵不住困倦合上眼。他撫摸胡蔚額頭,凝視她,一時間萬念俱灰。稍一動,她就醒來,緊張地看着他,手指合攏,抓住他的手:“去哪裡?”沈慶平幫她蓋好被子:“去洗個澡,趕快睡,我很快來。”手機和表放在床頭櫃上,進了浴室,嘩嘩水聲傳來。胡蔚仰面看着天花闆,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這時候沈慶平的電話在床頭櫃上,長一聲短一聲地響起來。屏幕上隻顯示号碼,不知道是誰。她随手接起來,都快午夜了,總不會是正經事吧。是女人的聲音,緩緩說:“慶平。”胡蔚心裡不悅,說:“誰啊?這麼晚還打電話。”對方似極意外,沉默了一下,跟着說:“他呢。”叫他慶平,不是沈先生,說他呢,不說不好意思。什麼來頭,什麼身份。胡蔚的睡意一下子去得無影無蹤,臨陣戰士一樣腎上腺素狂熱分泌,緊張得頭發都要豎起來,她半撐起身子,看了一眼浴室,門還是關着,但水聲停了,沈慶平很快要出來。她腦子裡念頭轉了千萬遍,五秒鐘像有一百年那麼長。終于說:“我老公在一邊,說請你不要半夜騷擾我們夫妻正常生活哦。”對方像吸了一口氣,又像歎了一口氣,答道:“不好意思。”很鎮靜。挂了,胡蔚飛快把電話放回床頭櫃,轉過身裝睡,須臾後沈慶平出來,疑惑地說:“你剛才跟我說話嗎。”胡蔚按住自己怦怦跳的心髒,盡力自然地低聲說:“誰跟你說話啊,我好困。”沈慶平不再說什麼,把手機和表拿到另外一側的床頭櫃,躺下,關燈,胡蔚依偎過去,摸到他的手和自己握着,聽他平穩地呼吸,很快響起微微的鼾聲。可是胡蔚整晚都沒能合眼,她聽着男人在耳邊均勻呼吸,心内惴惴。要擔憂的事情很多,第一她知道沈慶平不喜歡她涉入他的私人空間,盡管沒有明說---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得太明,人們也一樣能夠領會。第二,她不知道那個電話到底來自誰,盡管她的直覺一再說,那是該死的,陰魂不散的前女友,胡蔚内心深處反而希望直覺大錯特錯,甯願那把嬌柔微啞的女聲是來自某個新歡。新歡至多給沈慶平更漂亮的身體,她曾經有過,給過的那種美麗身體,她知道沈慶平對此興趣微薄,隻要她沒辦法違反人類生理規律在十五天内懷孕生産,胡蔚自信那都不算是太大威脅。但是舊女友,尤其是占據長久時間後再離去的舊女友,就算她長得像狗屎一樣難看也無關緊要,因為這團狗屎蘊含着現任女友最讨厭的東西,那就是往事回憶。回憶通常和靈魂形影不離。她大張眼睛到半夜,看着窗簾外依稀的魚肚白一點點出現,心裡有把秋千在蕩漾起伏,一陣想,要不要爬起來把來電紀錄删掉,一陣想,那個女人聲音很年輕,應該不是前女友,一陣想,會不會他們其實一直都沒分手,等生了小孩就甩了她,反正自己不能生了,找别人生一個自己帶也可以。最後一個念頭,像閃電擊中一根潮濕的高爾夫球棒一樣擊中她的心靈,然後電流在那方寸之間流轉,越來越強烈。她不可遏制地把所有細節聯系起來,沈慶平很長一段時間幾乎不在她這裡過夜,半夜十二點也要開車回去自己的别墅睡,他的衣服放在那裡,連偶爾換在這裡的,都要帶回去洗,她幾乎小産之後才來得常了,但無論如何,一個字沒有提過要她去碧桂園住,還有許臻,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存在,以前她是黑市情人的時候,态度還不錯,怎麼到現在她應該是扶正了,反而臉色更難看,是不是覺得她開始真正威脅了另一個女人的存在?胡蔚在黑夜裡,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色蒼白,肚子隐隐作痛,已經完全成形的嬰兒在裡面似乎也感知母親的焦慮,拳打腳踢,她小心地移開自己的身體,以免驚動沈慶平,盡管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那是不大可能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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