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慶平是孤兒出身,他沒有任何親戚給她見。沒有人承襲天生的資格去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讓他們反思一下自己的關系。但是譚家的人,個個都這樣問,周緻寒隻好抿嘴,望着譚衛文求助,男人一笑。哥哥嫂嫂,弟弟弟媳,表姐表姐夫,二姨媽三姑父。還有一個九十有二的老爺爺,譚衛文的爺爺,已經沒有太清醒的時候,但是見到周緻寒居然咪咪笑,飯桌上示意她多吃菜,大家都吃一驚,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最印象深刻是見到譚衛文的前妻,敦敦實實一個女人,慈眉善目,不比男人經熬,她顯老,第一眼,緻寒還以為自己見到廣州的任太太,細看容貌其實不像,隻是坐在那裡都像一尊佛,悠如自在,手腕上套兩個翡翠镯子,水清種好,是一等一的貨色,其他穿着頂戴,生花帶翠,熱鬧非凡,但都和品位兩個字沒什麼關系。她不見得喜歡周緻寒,可也不見太明顯的敵意,在周緻寒的眼裡,她和其他譚家人親熱融合,不分彼此的姿态難免有一點刻意,但如此不過自衛而已的程度,已經讓緻寒很感激。她真的花所有時間在裝修上,跑建材市場,找設計事務所,親自去督工。在廣州碧桂園的别墅,也是她去裝修的,請的是南方著名的設計方集美組的第一号設計師,對方大老闆和她相熟,一切以她要求為本,做出來的成品很長一段時間内是碧桂園那一期别墅的标高,很多買主不請自來,看東看西。但沈陽不是周緻寒的地盤。連車都不敢自己開,會迷路。每天打車,跑出去做和裝修有關的林林總總,全情投入。倘若不如此,周緻寒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做,想做,願意做。日日晚上和一個相識沒有超過兩個月的男人厮守,除了和彼此有關的裝修進展,還有什麼可以說。童年往事,還是從前豔史?彼此都不是好對象。她和他其實陌生到什麼程度---她裝修他的别墅,花到一百七十萬,已經耗盡了自己的現金私蓄,她才去跟譚衛文要錢。譚衛文好像不認識她一樣,看了周緻寒很久。看得她有點不舒服。她沒有問男人要錢的習慣,除了沈慶平,但是沈慶平安排得很好,日常她用附屬卡,每個月沈氏集團的财務部門給她存入定額現金作為工資,有大的支出他親自會在場,不需要周緻寒操心。然後譚衛文說:“我給你的那張支票呢。”他給過一張支票,簽過名字的,數額空白,她可以随便填,以應付裝修需要的款項。周緻寒完全把這件事忘記了,大概因為他當時給的太輕描淡寫,她又太神不守舍。霎那間臉紅。不是錢的問題,是因為立刻就令譚衛文知道,她沒有把他當親人,甚至都不是情人。她隻是萬念俱灰,走投無路時候,抓住比一根稻草結實得多的他救命。男人轉回頭去看書,什麼都沒有說,第二天陪她去銀行支票轉帳,然後一起去看裝修到大半的房子。全程牽着她的手。晚上睡下,把手放在周緻寒的臉上,深夜時候她聽到他輕輕的歎息,像也不知道自己處身何地。幸好他一輩子似乎都不說我愛你這種肉麻話。周緻寒甚至不敢想他要是說,自己該作何回答。如果一個人對你說我愛你,而你不能回以我也是的話。那雙方都是失敗者,在狠狠地浪費着彼此的時間。譚衛文不是那種容忍時間被無謂浪費的人。裝修花了大半年時間,晾了幾個月,兩個人搬了進去。這是周緻寒這輩子搬得最容易的一個家。除了新買的衣服,沒有什麼東西是她的。到現在為止,情況也未曾發生太大的變化。回廣州的日程一旦定下來,就牢牢在她腦海裡生了根。她開始做夢的時候夢到古井燒鵝,利苑的點心和阿一鮑魚。她明明不愛吃海鮮,但老是夢見自己去飯局,大家都吃魚翅撈飯。周緻寒吃魚翅撈飯很奇怪,她真的隻吃飯,裡面的魚翅,一根根挑出來,碰都不去碰。當然也不要浪費,于是就挑給沈慶平。後來一旦遇到這道食物,沈慶平就先把她的碗拿過來,光舀出湯汁來拌飯,滴上醋,再交回給周緻寒放心吃。熟人都懶得理他們,不認識的就會偷眼看。沈慶平是大男人,表現出這樣心細如發,外人其實看起來是奇怪的。十年如一日,他習慣了。燒鵝周緻寒喜歡吃皮,蝦餃要吃裡面那隻蝦,秋天吃螃蟹,光咬公螃蟹的那口膏,最肥滿的部分吞下,其他都不要了。男人跟在後面清場,實在吃不下才算了。她在沈慶平面前大張旗鼓揮灑自己的驕縱。他做過什麼都好。到頭來,她還是想他對她其實好。訂去廣州的機票,她打電話給譚衛文商量:“下個禮拜六上午的,頭等艙好難訂,飛五個小時,好久,怕你太辛苦。”他說好,然後說,這種事情以後不需要問我,你做主即可。緻寒很乖巧地急忙挂電話,就在那天晚上,她再次夢到自己去吃魚翅撈飯,忽然身邊人坐起來,她的依偎姿勢略微落了一個空,迷迷糊糊說:“慶平,你幹嘛呢。”那個名字從唇邊一出來,她立刻一激靈,如同三九天一盆雪水自頭而下,醒得一清二白,保持着原來的睡覺姿勢,卻發覺自己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譚衛文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隻是拍拍緻寒,去了洗手間,回來照常睡下。但臨到去廣州的前一天晚上,他對緻寒說:“我有點事要和你談一談。”口氣很嚴肅。緻寒楞了一下,答應了,自己先去坐在書房裡,很微妙的,有點戰戰兢兢。已經是十月了,北方開始冷,窗外是一早面無表情的夜色,暖氣還沒有開始供,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衛衣,拖鞋和家常褲子,烏雲長發挽起來,點妝未上---自從到沈陽,除非要跟譚衛文出去,否則她久久不化妝。臉黃黃的,吃再多燕窩都不頂用,适才在浴室,洗手都低頭,懶得看自己。她有時候會想譚衛文是不是上一輩子欠自己很多錢,這一輩子要用這種無厘頭的方式來遇到,償還。否則實在無以解釋。以他的身家背景,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就會有什麼樣的女人。坐了十分鐘,男人進來,坐在她對面,清清嗓子。說:“我想把婚結了。”周緻寒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問:“跟誰。”把譚衛文害得笑起來,擺擺手:“可供選擇的人不多,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鄭平。”鄭平是他的司機,四十多歲一個老爺們。緻寒跟着笑,有點尴尬。想表現出喜悅,卻提不起那一點心氣,懸在胸臆間,恍如脫身物外,看他人綢缪那麼疏離。譚衛文明察秋毫,靜靜看着她,須臾低聲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沒關系。”緻寒盡力笑得明朗,自己提醒自己該起身過去,和男人靠得近一些,這是應當兩情相悅的時候。可惜身與心為仇。她隻是說:“我當然願意。”一個字比一個字說得清淡。一面在想,像譚衛文那麼聰明,那麼霸道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她其實不願意,隻是沒有立場和膽量拒絕。他怎麼會縱容這樣不受控制的局面存在。此時便聽到譚衛文輕輕說:“不用勉強。”他八風不動,可是不怒自威:“要是真的想結婚,以前的事,就一件件了結它,我不介意花多少時間,或者花多少錢。你有我。”“要是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做人要對自己誠實。”對自己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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