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展念不願離去的另一個原因,是因她始終記着莫尋的“一月之期”,她不忍讓莫尋再與她流離颠簸,畢竟剩下的時日已越來越短,她隻想安靜陪着他,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日上梢頭,展念與莫尋漫步城中,邊走邊談山西的美食,以決定接下來去哪家吃飯,點什麼菜式,人群卻忽然喧嘩,展念踮腳四處張望,“怎麼了?是來了哪家戲班子嗎?”
來的卻是一輛囚車。
展念注意到,廣場的正中,不知何時搭起一座斷頭台。
押送的官員将囚車中血淋淋的男子提出,男子被迫趴着,頭頂上方的斧頭用細繩牽引,透出搖搖欲墜的寒意。半死不活的男子仿佛此時忽然醒來,聲嘶力竭地叫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冤枉!”
台下似有哭聲和懇求聲,但大多數人如同看熱鬧一般,七嘴八舌的興奮掩蓋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悲痛。莫名的恐懼從腳底竄到發頂,展念不知自己是怕慘烈的行刑現場,還是怕愚昧盲目的世人。
此時此刻,她怕極了這個時代。
“他真的……是罪有應得嗎?”
展念的聲音極輕,莫尋卻聽到了,他淡淡開口:“囚車漫漫,冤死者半。”
眼前仿佛又看見了當日的吳以憂,展念下意識往前一步,莫尋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閑事莫管。”
“閑事?”展念隻覺好笑,“是不是無論一條命、十條命還是一百條命,隻要與己無關,皆是閑事?”
“是。”
展念目光蒼涼,“你們這一套,我永遠學不會。”
莫尋忽然扳過她的身子,人群片刻安靜,隻聽一聲刀斧鈍入血肉的悶響,似有什麼東西骨碌碌滾落。展念渾身冰涼,不敢回頭,心髒緊緊縮成一團,劇烈地跳動着。
她擡頭去看莫尋,莫尋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直直盯着刑台,胸口難以抑制地起伏,握住展念肩頭的雙手也愈來愈顫抖。展念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擋住他的眼睛,“你也不要看!”
莫尋卻猝然倒下,嘴唇發紫,渾身僵直,他尚且清醒,喉間卻不受控制地發出幾聲痛吼。四周的人皆被他吸引了目光,“這,這是冤鬼上身了吧!”
人群聽得此語,如避瘟疫邪祟,立即躲得遠遠的,隔着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似乎饒有興緻,看着場地中的男子痛苦發作。
莫尋緩緩閉眸。
女子的聲音帶着怒氣和驚惶,“睜眼!”
許是莫尋神智并未全失,他茫然地睜眼,一雙眸痛得緊縮,似在看展念,又似什麼都看不到。展念将他從冷硬的地面扶起,托着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按摩他發僵痙攣的四肢,莫尋冷汗盡出,喉間止不住的□□越來越劇烈。
衆人袖手而觀。
“這姑娘生得可真不錯。”
“何止不錯,才情也是極好的。廟會那日,就是她教懷玉樓的馨兒跳舞。”
“這男的是她什麼人?”
“甭管什麼人,攤上這樣的,都夠倒黴了。”
“……”
不知過了多久,莫尋的痙攣終于有所緩解,他似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展念知曉他所想,俯身輕問:“你想離開這裡嗎?”
莫尋勉力颔首。
展念亦不想再聽周遭的髒污之言,用盡全力将莫尋扶起,莫尋雖消瘦,終歸是個男子,展念起身時隻覺一陣頭暈,她晃了晃,硬是咬牙站穩,莫尋想來也撐着一口氣,渾身雖在輕微地顫抖,卻仍踉跄地邁步,沒有把全部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路人紛紛側目,卻隻神情駭然地盯着莫尋,并無一人援手。
二人狼狽回到客棧的小院,終于隔絕外間各式各樣的目光和言語,展念想将莫尋扶入屋内,莫尋腳下卻一滞,連帶着展念一起摔在院中的草地。展念顧不得疼,匆忙去看莫尋,莫尋的痙攣再次惡化,雙腿抽搐得尤為劇烈,他痛得蜷縮,喉間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大,唇角漸有血沫淌出。
展念不斷按摩他的雙腿,莫尋的喘息卻愈來愈費力,展念怕他被血沫嗆住,将他的頭微微側過,莫尋的神情卻漸漸恍惚,發作也漸漸虛弱下去,展念終于方寸大亂,雖然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眼淚仍然不受控制地淌下,她手足無措地抱着他大哭,用顫抖的嗓音一遍遍喚他的名字,可是她聽不到回應,懷中人昏睡過去,隻剩遊絲般的氣息。
五六月中,天氣愈發悶熱,然而展念卻隻感到一個愈發冰涼的人間。
第31章永懷愁不寐
朝霞滿天。
紅腫的雙眼受不得強光,展念下意識偏頭,腦中宛如撕裂般疼痛,哭暈之前的場景浮現,她猛然一抖,連滾帶爬地坐起身。
身邊人正目不轉睛地看她,一手搭在屈起的膝上,姿态是少見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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