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夜色中慢慢朝着鄂州方向行去。趕了一天的路,人乏馬疲。六郎和七郎守在馬車外,累得直打哈欠。萬籁俱寂中,黑暗中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護衛中的幾人立刻豎起耳朵,示意車隊停下。但還是晚了,隻聽轟的一聲作巨響,前方忽然燃騰起數丈高的大火。護衛們立刻趕回馬車旁,厲聲爆喝:“有埋伏!”他們話音落下,又是幾聲轟隆巨響,然後便是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嗖嗖嗖嗖聲此起彼伏響起,宛如漫天流星墜落,無數燃燒的熊熊大火憑空出現在山道兩側,阻住他們的去路。到處都是火光和隆隆的爆炸聲。護衛們亂成一團。六郎高喊:“穩住!穩住!對方人不多,隻是聲勢大而已!”馬匹畏懼大火,嘶鳴着不敢上前,不知哪匹馬受驚發狂,甩下馬背上的騎手,橫沖直撞起來。護衛們忙撥轉馬頭躲避,喊叫聲響成一片。七郎心中暗道不好,第一時間掀開車簾,想确認九甯的安全。車簾揚起,他探身進去,對上九甯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七哥,我都說了有陷阱,你們怎麼不信?”九甯含笑道,忽然暴起,手中匕首割破七郎的喉嚨,鮮血汩汩而出。不遠處的護衛們吓得臉色蒼白:“縣主,休要傷人!”九甯制住七郎,手裡的匕首随手往他袍襟上抹了一下,擦幹淨血迹,然後又是一刀。她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劃的傷口并不深。但七郎是家中嫡出郎君,自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身上連油皮都沒蹭破過,什麼時候被人直接拿鋒利的匕首在胸前劃來劃去?七郎倒抽一口涼氣,低頭一看,自己胸前皮開肉綻,鮮血順着脖頸往下淌,連袖子都染紅了。吾命休矣!七郎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欸,醒醒,我可擡不動你。”九甯拍醒七郎,匕首壓在他頸間,朝周圍的護衛道,“七哥可是使君的嫡孫,你們别靠得太近,吓着我,我一時失手傷了七哥,可怎麼是好?”護衛們苦笑:您已經把七郎劃得渾身是血了,什麼叫“一時失手”?他們遲疑着不敢靠近。與此同時,趁着大火将整個車隊攔腰截斷,山林裡遽然沖出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年輕男子,怒吼着和護衛們厮殺在一處。他們明顯是埋伏多時的,配合非常默契,先放出纏有火布的弓箭,擾亂車隊,将他們的隊伍沖散得支離破碎。然後從不同方向沖到馬車前,立刻擺出整齊的槍陣,十個人為一組,互為犄角,一邊厮殺,一邊朝馬車靠近。他們的陣型非常牢固,又能随時根據護衛們的反擊重新排陣,很快就沖到馬車前。六郎驚愕,這些埋伏的人不是烏合之衆,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士!“下馬!所有人下馬!提防他們驚馬!”驚叫和咆哮聲四起,眨眼之間,已有十幾匹馬突然長嘯着倒地,馬背上的騎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摔下馬背。護衛們忙滾下馬,拔出長刀,慢慢聚攏到六郎身邊。熊熊火光中,六郎暗恨,牙齒咬得咯咯響,抹一把臉,沖到馬車前:“九娘,放開我阿弟!”九甯微笑,手中匕首穩穩地架在七郎脖子上。“六哥,人我是會放的,不過不是現在。”六郎看着七郎衣袍上發黑的血,臉色陰沉,清清嗓子,試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溫和一點:“九娘,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跑得了?我阿翁派了幾千精兵在沿路接應,每個關卡都是江州兵把守,就算你這會能逃走,還是出不了江州。”九甯滿不在乎道:“逃不逃得出去是我的事,就用不着六哥為我操心了。”說着,她靠近瑟瑟發抖的七郎。“七哥,你說是不是?”匕首冰涼而鋒利,七郎動都不敢動一下,心裡嘴裡都發苦:他隻是奉祖父之名去鄂州當人質而已,為什麼會攤上這種事?七郎在九甯手上,周圍各自的人手還在拼殺,火光搖曳,九甯嬌豔的臉龐仿佛比平時更豔麗。也更危險。六郎不敢輕舉妄動。旁邊的軍将見六郎動搖了,忙道:“郎君,難道就這麼放縣主走?那我們怎麼對使君交代?”提到周刺史六郎就生氣,祖父心裡隻有周家,從來沒有他們,他們雖然是周刺史的親孫子,但并沒有得到太多優待,反而總被祖父忽視。現在祖父還讓他們和九娘一起去鄂州當人質……雖說祖父是為他們長遠考慮,他心裡還是有怨。七郎是他的親弟弟,他怎麼能眼看着七郎受傷——九娘學過騎射,她真敢下手!六郎沉下臉,“九娘,隻要你不動六郎,我可以放你走。”九甯臉上并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看一眼隊伍亂起來之後始終被十幾個士兵緊緊圍在最當中嚴密保護起來的一輛馬車,慢悠悠道:“六哥,隻怕你說了不算。”六郎愕然。九甯知道自己猜對了,拔高嗓音,朝那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馬車道:“事已至此,閣下何必藏藏掖掖?”那十幾名士兵對望了一眼,聽到馬車裡傳出咳嗽聲,回轉身,細聽裡面的人吩咐。一名士兵掀開車簾。巨大的火團燒得噼裡啪啦響,炙熱的昏黃火光中,一名身穿交領寬袍的少年走了下來。眉目清秀,面如冠玉,随随便便一個動作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骨子裡散發出一種自然而然的高貴氣質,眉宇間略帶幾分郁色。正是九甯在永安寺撞見的雍王李昭。李昭握拳咳嗽了幾聲。九甯看着他,輕笑道:“又見面了。”李昭還以一笑,聲音溫和,音質溫潤:“縣主聰慧過人,怎麼猜到是我的?”九甯不是猜出來的。她一開始懷疑周嘉言受了什麼人的挑撥才能設下這麼周全的計策,但等周刺史插手進來後,她發覺事情沒有自己起初想的那麼簡單。周刺史确實不滿足于僅占江州一地,常常因為周都督不願擴大地盤和他起沖突,但這一次周刺史對鄂州拱手讓出來的城池的态度太奇怪了,他似乎迫不及待要擴展勢力,壓根不擔心周家能不能穩穩當當保住新地盤。他急切,浮躁,甚至冒着得罪周都督的風險也要拿下那些城池,到底是為了什麼?是誰在暗中鼓動慫恿他帶領周氏一族參與這場群雄逐鹿的争鬥?又或者說,誰給了周刺史這樣的決心和魄力?那個人一定身份高貴,才能讓周刺史也變得輕率冒進,沉不住氣。放眼天下,隻有雍王李昭能夠說動周刺史,也隻有李昭的身份能讓周刺史動心。他上次并沒有離開江州,而是混進周府,躲在周都督眼皮子底下。這些是九甯從侍婢們打聽到的消息總結出來的。當然,九甯不知道李昭是怎麼一步步謀劃的,隻能猜出個大概。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李昭為什麼會從她身上下手?她隻是個小娘子而已。九甯看着李昭,慢慢道:“使君身體很好,偶爾也吃藥,不過用不着服丹藥,婢女卻告訴我使君的院子最近常有道士走動,我記得使君崇佛,和道士來往不多。”李昭微笑。因怕走漏行迹讓周都督瞧出端倪,待在周府期間,他從未踏出過房門一步……可惜他多病,需要靠丹藥來支撐,有幾次服用丹藥過量,險些喪命,郎中束手無策,周刺史隻能請道士來為他診治。也就是這一個疏忽,竟然讓九甯猜出他就在隊伍裡。九甯擡頭看一眼黑魆魆的夜空,問:“我舅舅是你支走的?”李昭沒有回答,掃視左右,淡淡道:“既然你知道是我,那也應該清楚你今晚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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