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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速不快，但每一步都是這樣地輕松而解脫，他要走了‐‐他要離開這宮廷了，徐循明白，柳知恩正為此快樂。而她坐在這裡，坐在這美輪美奂的清甯宮中，目送着生命中又一個人離開了宮闱，何惠妃、章皇帝、太皇太後、安皇帝、順德公主、常德公主、善化公主……那麼多人來了又去，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這座宮城，隻有她始終都在這裡。&ldo;娘娘。&rdo;花兒掀簾子進了裡屋，她低聲問，&ldo;可要用茶？&rdo;徐循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ldo;花兒，你想出宮嗎？&rdo;花兒毫無準備，立時被她的問題吓了一跳，她不解地眨巴着眼睛，&ldo;娘娘的意思是‐‐&rdo;&ldo;我意稍改宮制，此後，宮中侍女，服役十年以上，便可放還回家。&rdo;徐循說，&ldo;女官也是一樣，自然，若有無去處情願留下的，也可以繼續留下服役。&rdo;在這些德政上，皇帝絕不會和她唱反調，如今宮中事體，她是真正一言可決。眼看花兒表情變化，徐循強迫自己露出笑來，&ldo;出了宮，又不是以後都不能進來了……下去吧，和你的姐妹們商量商量，有不願去的，也盡可讓我知道。&rdo;花兒飛快地退出了屋子，給徐循留了一片清靜，她擡起頭望着華麗的藻井，命令自己維持着嘴角的弧度。這宮廷，本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長留的善地，雖然她永遠也不能離開，但卻可以放别人出去。就讓他們都飛出去吧，徐循想，這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這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中她回到了很小的時候，牽着父親的手在街坊閑步，走着走着，父親忽然不見，徐循轉過身想要回家去，隻是已忘卻了道路。☆、不覺又是十餘年。已是暮春時節，空氣中飽含了水汽，将檐下芳草滋潤得一片翠綠，汪皇後從屋内走出來，本要舉步下階，眼神滑過石闆縫時，不覺就是凝住了。雖說是莺飛草長，但這也得看草長在什麼地兒，屋檐下石闆地都能生出草來，長到這麼長還沒拔掉，可見這屋裡打掃的下人，有多麼漫不經心了。&ldo;娘娘誤會了。&rdo;萬宸妃‐‐萬仙師一眼瞧見，便含笑說道，&ldo;是我不讓拔去的，蝼蟻尚且偷生，能從石頭縫裡長出來，也不易，便由着它長去吧。&rdo;汪皇後這才釋然，點頭笑道，&ldo;走吧，她們應該都已經到清甯宮了。&rdo;從長安宮往清甯宮去并不遠，兩人安步當車，不久就進了雕梁畫棟的宮宇，果然如汪皇後所言，除了她和萬仙師以外，該到的如息宗周妃、杭德妃、唐皇貴妃、李賢妃，常德長公主、善化長公主等人，已是都到了，見到皇後進來，便紛紛行禮，&ldo;娘娘安好。&rdo;汪皇後禮數周全，示意衆人起身，又一一地問了好，隻是跳過杭妃未曾搭理‐‐自從多年前兩人因為太子位的歸屬鬧過矛盾以後，汪皇後在任何場合，都不曾對杭妃假以辭色，若非她久已失寵，八年前太子夭折以後，杭妃已是萬難在宮中立足。&ldo;都進去吧。&rdo;她道，&ldo;娘娘應該也是梳洗過了。&rdo;說着，果然有人出來打了暗号，一行人便魚貫進了裡間，向着太後問安，&ldo;娘娘萬福萬壽。&rdo;&ldo;你們不來，倒是忘了。&rdo;太後已是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雖然還在上聖皇太後喪期内，不好穿紅着綠，但好歹也不再是一身缟素了，她露出安然笑意，&ldo;都坐吧。&rdo;上聖皇太後是去年秋天去的，目前宮中人都還在喪期内，自然不能為太後慶祝生日，不過怎麼說，這一位也是和上聖皇太後地位相當的長輩，生日這天過來問好，也是應當的。這不是，一大早大家都是默契地聚在了清甯宮裡，就等着太後起身，進去問好了。&ldo;怎麼沒見太子？&rdo;太後的眼神在屋内繞了一圈，也是向着李賢妃問道。李賢妃忙欠了欠身，&ldo;昨日貪玩，出了汗就把大衣裳給脫了今兒起來有些鼻塞，妾身便做主讓他在宮裡休息，今日也是罷了功課。&rdo;杭妃所生的獻懷太子，八年前是已經夭折去世了，如今的太子是去年滿了十歲後才剛冊立的，正是李賢妃所生。汪皇後和她素來友善，聞言便道，&ldo;可是要小心，這時節最容易感冒發燒了。&rdo;即使她已經多年無寵，和皇帝的關系冷淡得見了面都沒幾句話，但隻要身份擺在這裡，李賢妃對她依然是誠惶誠恐，聽皇後這樣說，便站起身回話，&ldo;娘娘說得是，妾身必定仔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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