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的這身衣服,華貴中帶着一絲輕佻,不像是二娘子、五娘子的風格。不過,事情依然有很多難解的地方。但九哥已經不打算再說下去了。&ldo;總之……不會牽連到你的!&rdo;他重複了一遍。七娘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九哥。她覺得九哥眼下的神态很熟悉。沉穩、冷靜,透着胸有成竹的微笑……到底不愧是雙生姐弟。七娘子就垂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屋内一時靜了下來。立春和白露嬌嫩的聲音飄過簾子,模糊不清,隻能聽得出其中的笑意。&ldo;我常常夢見九姨娘。&rdo;九哥又開了口。&ldo;我總以為時日還長……她能等到我長大!&rdo;&ldo;那天去看她,我是有意做得冷淡。&rdo;九哥的聲調淺淺淡淡,傷心隐而未發。&ldo;到底是忘了,如果不是她已病重難起,母親又怎麼肯讓我去看她!&rdo;他的聲音裡,常年都帶着天真的歡悅,此時此刻,這虛假的歡愉已不複見,現出的冰冷卻有些像大老爺,尖銳中帶了一絲刀鋒一樣的恨意。七娘子心下酸楚。&ldo;她沒有怪你!&rdo;她輕聲說。&ldo;她隻要你過得好。&rdo;九哥撇開頭,望着帳角,半晌都沒有說話。七娘子咬住唇,強忍淚意。九姨娘的音容笑貌,再再重現于眼前。&ldo;你要聽話……聽大太太的話,聽……九哥兒的話。&rdo;渾身上下,瘦得隻餘一把骨頭,心心念念,依然是一對兒女。九哥心裡也念着她!她卻永遠不會、再也不能知道了……東稍間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接着是潺潺的水聲,還有模糊的道謝聲。不知是誰給誰倒了一杯茶。七娘子驚醒了過來。&ldo;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do;她轉了話題。&ldo;許鳳佳對你的前程很重要,你不能和他鬧得太僵……&rdo;&ldo;昨天的事,你就不要管了!&rdo;九哥微微搖了搖頭,轉過臉重新向着七娘子。他似乎還陷在那股說不出的迷惘裡。&ldo;總有一天,我不會再讓你受别人的氣……&rdo;七娘子不由得一怔。九哥的聲調輕緩而堅定,他像是望着七娘子,又像是透過七娘子的臉,望着早已離去的人。&ldo;總有一天,我要你到了哪裡都能擡頭挺胸,不論對誰,都不用忍氣吞聲、強顔歡笑……&rdo;七娘子不禁珠淚欲滴。九哥為什麼要和許鳳佳作對,費盡心機,安排了這一幕……還不是為了她?!&ldo;你又何必……我自己能照顧自己!&rdo;她要抽出手,但九哥卻反手緊緊地握住了她,手心那股熏人的暖熱,執意傳了過來。&ldo;誰也别想随随便便,就把你當成出氣筒……你等我長大!&rdo;他的語氣透着執拗,又有深思熟慮後的笃定。&ldo;等我長大了,楊家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給你臉色看!&rdo;七娘子淚盈于睫。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窗外就傳來了王媽媽的聲音。&ldo;權二少留意台階。&rdo;兩人都是一驚。七娘子豁然起身。&ldo;白露姐……立春姐!&rdo;她揚聲呼喚。白露和立春也很快就魚貫出了東稍間。白露手裡還端了小小的五彩盌。&ldo;七娘子喝茶。&rdo;她順手把五彩盌遞到了七娘子手裡。王媽媽已是領着一名少年進了東次間。&ldo;咦,七娘子也在。&rdo;她眉眼帶笑。七娘子就笑着望了望九哥,&ldo;九哥醒來無聊,我出來陪他說話。&rdo;那少年手中提着小小的藥箱,正含笑望着這對姐弟。王媽媽介紹,&ldo;這是權家二少爺!&rdo;&ldo;世兄!&rdo;九哥作勢要行禮,&ldo;小弟楊善久……&rdo;&ldo;你是病人,就躺着吧。&rdo;少年就微笑着制止了九哥的客氣。&ldo;在下權仲白。&rdo;。王媽媽用眼神示意七娘子見禮‐‐七娘子年紀還小,倒不用回避男客。&ldo;見過世兄。&rdo;七娘子行下禮去。權仲白也回了半禮。這少年的膚色很白皙,卻又與九哥的白皙有所不同。九哥與封錦的膚色都很白,白得像玉,透着隐隐的冷。權仲白卻像是一團雲彩……說的是膚色,也是神韻。他披着淡青色水紋鶴氅,底下隐隐露出深青色直裾,僅僅是這個裝束,在江南便很少見。不論鶴氅還是直裾,相較權仲白本人都稍嫌寬大,更顯了他的清矍。他的氣度似乎與今人差異很大,舉手投足之間,帶着格外的古韻,就像是一副未幹的魏晉水墨,俊秀之餘,别有一股飄逸的風流。權仲白解開鶴氅,遞給王媽媽,彎腰拎起藥箱,揭蓋取出了一排銀針。九哥不由得瑟縮起來。權仲白眼裡就露出了笑意,垂首撚起一根長長的銀針,比量着長短。這人的眼睛特别的亮,亮而澄澈,好似天上的星辰,一望,就能望進人心底。銀針在他手中,就好像是一根毛筆,一管洞箫……這人的一舉一動,都透着說不出的優雅。朗然照人、風姿秀逸這樣的詞,似乎天生就是為權仲白準備的。&ldo;楊姑娘和善久世弟是雙生姐弟吧?&rdo;權仲白一邊挑選着銀針,一邊問。七娘子連忙收攝心神。&ldo;是。&rdo;她輕聲回答。權仲白就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又問九哥,&ldo;傷口癢不癢。&rdo;九哥眼睛一亮,&ldo;很癢。&rdo;權仲白便莞爾一笑。&ldo;早上冒了晨風吧?&rdo;他問王媽媽。衆人都不由歎為觀止。知道九哥傷口發癢,還可說是回春露的藥效所緻。才進門來,就知道九哥早上冒了晨風,就有些神乎其技了。&ldo;雙生子多半先天都有些不足,&rdo;權仲白就解釋。&ldo;世弟先天既然不足,受傷後元氣更虛,眼下又面色潮紅,額前微微見汗,顯然是早起冒風,受了晨露侵染,風邪入體所至。傷口瘙癢,也由此而發。&rdo;&ldo;可要緊?&rdo;王媽媽便急急問,俨然已把權仲白當成了神醫。&ldo;無妨,紮一針就好了。&rdo;權仲白拿出了一小束艾草。&ldo;這些天不要見風碰水,每隔兩三日,拿滾燙的手巾擦身,待傷口結痂,便不要緊了。&rdo;王媽媽連忙念念有詞地記了下來。&ldo;大約多久能好。&rdo;九哥卻最關心這個。權仲白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揚。他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笑。&ldo;總也要半個月吧,世弟不要着急。&rdo;他問王媽媽,&ldo;師父昨晚開的藥方可在身上?&rdo;&ldo;昨晚送出去叫人抓藥了。&rdo;王媽媽有些着急,&ldo;這就叫人尋去。&rdo;&ldo;不必過于着急,橫豎針灸也要少許功夫。&rdo;權仲白沖王媽媽點了點頭。王媽媽也情不自禁地回了他一笑,方才出了屋子。權仲白就低首整理艾葉。他的手很好看,指尖染了微微的黃,更顯得指節的白皙。此時上下翻飛,清點着艾葉,更是十分的賞心悅目。&ldo;辛苦權世兄了!忽然請你出診,想必給添了許多麻煩。&rdo;九哥就倚在枕上和權仲白寒暄。權仲白居然點了點頭。&ldo;是啊!&rdo;他回答得一本正經,眉宇間卻帶了淡淡的笑意,&ldo;我本來不想來的。&rdo;衆人都不禁愕然。哪有人這麼實誠的。&ldo;不過,先是許夫人派人上門請我,貴世翁又尋了張唯亭先生投函相請,我也就卻不過情面了。&rdo;權仲白一闆一眼地說。七娘子心頭一動。許夫人請權仲白上門,是昨晚就商量好的事。沒想到大老爺還額外請了張家人出馬。……看來大老爺面上不顯,心底卻是很看重九哥。九哥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ldo;權世兄真是個爽快人!&rdo;他笑盈盈地誇獎。權仲白也微微一笑,撚着銀針坐到床邊,拿起了九哥的手。&ldo;我這個人入不了官場。&rdo;他手中的銀針緩緩沒入了九哥手心,九哥卻面色安詳,并無痛楚之色。&ldo;就是因為天生脾氣古怪,不愛說謊。&rdo;七娘子在古代生活了七年,除了楊家村那些舉止潑辣家境貧寒的族人之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粗率得可愛的人物。不過,權仲白的粗率,粗中有細。&ldo;哈哈,權世兄這性子有趣。&rdo;九哥被逗得很開心。權仲白又往另一側手心裡插了銀針。&ldo;有趣歸有趣,為了這性子,也吃了不少苦頭。&rdo;他望了七娘子一眼,&ldo;我藏不住話,看到漂亮的小姑娘苦着臉,就忍不住想問她:這麼花也似的一張俏臉,做什麼要白費了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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