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就給小寒使了個眼色。&ldo;七妹先随便坐,&rdo;她起身帶着五娘子出了西廂。想必是要到正屋說話吧!白露進了九哥屋裡,立夏和上元暫時都還偏老實,七娘子身邊沒有帶丫鬟。小寒就陪着七娘子東拉西扯。&ldo;替你們小姐見過姑爺沒有?&rdo;七娘子就笑着問小寒。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時候姑爺上門來,小姐不方便出去相見,多半都會打發了貼身丫鬟出去相一相姑爺,或是斟茶,或是倒水,總之,都要到姑爺身邊打個轉,稱量稱量姑爺的人才。古代沒有攝影技術,閨中女兒隻有靠這樣的眼線,才能稍微得知未來夫婿的長相。小寒笑着搖了搖頭,&ldo;二娘子要臉面……姑爺幾次上門,都不肯讓我們去看!說是我們陪嫁過去,被姑爺認了出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rdo;七娘子就和她一起笑了起來。穩重若二娘子,也有女兒家的心思。&ldo;不過,在外院侍候的幾個茶水丫鬟,也有傳話進來,說是姑爺一表人才,生得比表少爺、九哥都要英武……&rdo;小寒很是為二娘子高興似的,&ldo;配得上我們家二娘子!&rdo;&ldo;那就好。&rdo;七娘子點了點頭。二娘子雖然不能說有沉魚落雁之姿,但也的确相當的秀麗,隻是這股秀麗裡帶了些冷。兩個人正在說話,五娘子進了西廂。&ldo;二姐叫你進去!&rdo;五娘子的眼圈紅紅的。七娘子就孤身進了書房。二娘子坐在空蕩蕩的書案前,對着青花繪牡丹小茶鐘出神。&ldo;二姐。&rdo;七娘子柔聲招呼。二娘子一下回過神來,含笑讓,&ldo;坐吧!&rdo;書房裡雖然也燒了爐子,但空蕩蕩的四壁,就讓屋裡多了一股陰冷。七娘子小心地在二娘子跟前坐下。椅袱上還有餘溫,五娘子方才也是坐在這裡,聽二娘子的訓話吧。二娘子又出了一回神,才慢慢地開口。&ldo;封家的大少爺,是院試案首。&rdo;她的語氣簡潔明快。&ldo;這個好消息,你恐怕還不知道吧?&rdo;七娘子猶豫了一下。二娘子已是笑了起來。&ldo;原來你已知道了!&rdo;到底還是露了馬腳。七娘子心中感慨。她的這兩下子,在大太太面前還能賣弄,卻是糊弄不了二娘子。&ldo;是!&rdo;她爽快地承認了下來。&ldo;封太太給我報了信。&rdo;二娘子沒有露出不快。本來麼,以七娘子與封家的關系,若是封家有了好事,還不主動報喜,那就有些忘恩負義了。&ldo;想來是父親和學政趙大人提過了。&rdo;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ldo;不然,今年應試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封少爺的文采就是再好,案首也未必能落到他頭上。&rdo;七娘子旋即釋然,大老爺親自打過招呼……隻要封錦的文章不是太差,中秀才都是穩穩的。不過就算有人打招呼,也要有些真本領,才能拿到案首,否則,江南士子也不是好惹的。看來封錦也是真有些聰明。&ldo;承蒙二姐照顧!&rdo;她難掩感激。二娘子一副知根知底的樣子,肯定不是沒有來由,就不知道在這事裡她到底發揮了多少作用而已。&ldo;父親久也有提拔封家的念頭,&rdo;二娘子不以為然,&ldo;我不過是提了兩三句而已。以後,還要看封公子是不是可堪造就。&rdo;若封錦是個人才,大老爺自然會繼續提拔。封家到底是九哥的生母,封錦能争氣,對九哥有利無害。七娘子隻是笑,沒有說話。心底卻有些驚訝。一貫隻知道三娘子得寵,沒想到,二娘子在大老爺跟前,說話也這麼有分量。&ldo;唉,&rdo;二娘子又罕見地露出了愁緒。&ldo;這一大家子,能指望的人也隻有你了!&rdo;大太太是那個性子,五娘子又是這個性子……初娘子、二娘子相繼出嫁後,靠譜的也就隻有七娘子了。就算七娘子年紀還小,也隻好寄望于她了,别人,根本連指望都指望不上!&ldo;你現在還小了些!隻得了個穩字……&rdo;二娘子又仿佛自言自語地道,&ldo;深宅大院裡,都是人精……要和四姨娘鬥,你還沒那個本事。往後幾年,不要心急,四姨娘有什麼嚣張的地方,你就勸着太太忍一忍,等到九哥大了,看她還能蹦跶到什麼時候。&rdo;七娘子不由得歎服。深宅大院裡,果然都是人精。她處處小心,殚精竭慮,在二娘子眼底,也不過是占了個穩字。今日這一番對話,是在交代之後幾年的行事基調。要穩重,要低調。說的是七娘子,也是正院。二娘子就是這樣,一貫的光明正大,不近人情。&ldo;母親那裡,也要忍。&rdo;二娘子臉上飄過了一絲陰影。&ldo;雖然母親面上不說,但心底肯定不自在……唉,你就多擔待擔待,這點事,遲早也會過去。&rdo;還是那樣,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智商低點的人,說不定都聽不懂。二娘子這是在說九哥受傷的事。九哥忽然鬧出了這樣的事,不管出于什麼動機,是為了給七娘子出氣也好,是為了作弄誰也好,現在已經解釋不清楚了。很多事當時沒有問清楚,以後再問出來的答案,就少了說服力。以大太太的性子,心底肯定會留下疙瘩。七娘子也就要被猜忌了。不過,日久見人心,隻要七娘子持續表現良好,這件事,終究是會過去的。二娘子當然是這麼想,不過七娘子卻不這麼認為。如果沒有拿出合理的解釋,懷疑的種子一旦發芽,很快就能長成大樹。57、婚禮兩人又談了一會。二娘子就露出了疲态。&ldo;一家子上上下下,多少的事。&rdo;她長出一口氣,有些失落,&ldo;我也做不了主,隻能白囑咐你。以後,你就見機行事吧,我說的,你聽過就算了。&rdo;七娘子不禁松了口氣。二娘子将來無疑會是個精幹的當家主母。但楊家卻是大太太當家。二娘子最大的缺點,就是有些太想當然了。&ldo;二姐的話,我一定記在心底!&rdo;她認真地回答。不論怎麼說,二娘子的叮囑都值得牢記。二娘子搖了搖頭。&ldo;其實這些道理,母親也不是不懂!&rdo;她又歎了口氣。&ldo;很多時候,懂了,又能如何……&rdo;人畢竟是情緒的動物。兩姐妹就相對無言。二娘子環顧着空蕩蕩的屋子,眼底也現出了不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百芳園裡生活了這麼些年,面對别離,她也不是無動于衷。&ldo;這個家裡,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楊舞。&rdo;二娘子不是第一次說這話了。在聚八仙外頭的長椅上,她就說過,自己最不放心的就是五娘子。&ldo;性子又倔,脾氣又壞……嘴也不甜。我在家的時候,還有人能約束得了她,以後……&rdo;二娘子就搖了搖頭。&ldo;二姐,我自然會勸着五姐的!&rdo;七娘子就乖巧地表了決心。她也的确不讨厭這個小姑娘。大宅門裡,城府深不見底的人很多。五娘子就好像一條小溪,盡管水流湍急,但一眼就能望到底。二娘子就看着她笑了笑。&ldo;那就看你的了。&rdo;她語調和緩,&ldo;将來……我不會虧待你的!&rdo;二娘子言出必行。說提拔封家,就在大老爺跟前進言,果真提拔了封家。如今她開口做了這樣的許諾,七娘子一時倒是心定了許多。就算大太太将來靠不住,還有二娘子,能給她一點助力……兩姐妹又談了一會,小寒就進屋傳話:李太太要見二娘子。長輩召見,二娘子不敢怠慢,帶着小寒匆匆離去。七娘子隻好和五娘子結伴踱出了幽篁裡。兩個人都是一肚皮的心事。五娘子沒有取道長青樓,而是經過了小香雪。小香雪已有幾株梅樹含苞待放,六娘子咭咭咯咯的笑聲,清晰地從梅林裡傳了出來。七娘子不由得會心一笑。六娘子真是個開心果。五娘子臉上也現出了絲絲縷縷的笑意。&ldo;小香雪裡架了個秋千,就把這丫頭樂得無法無天了!&rdo;她和七娘子議論。&ldo;六姐性子很開朗。&rdo;兩個人就說起了百芳園裡的玩物。&ldo;除了小香雪裡的秋千能蕩,萬花流落裡的荷花、蓮蓬可以采了玩,園子裡就沒什麼好玩的了!&rdo;五娘子斷言。兩人一頭說,一頭就經過了冷清清的七裡香。郁郁蔥蔥的桂樹,都開到了院牆外頭,幾株四季桂還開着花,淡淡的花香沁了過來。&ldo;八姨娘也去了小半年了!&rdo;五娘子感慨。七娘子想到八姨娘,也不禁有些唏噓。&ldo;都快忘了她長什麼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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