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兄弟撐腰,女人在婆家就擡不起頭來,這是颠撲不破的道理。初娘子就望着七娘子歎了一口氣,&ldo;所以二嬸是一個勁的勸母親,讓她早日過繼嫡出的侄子進門做承嗣的宗子……族裡可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rdo;七娘子再也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聲。&ldo;二嬸的算盤打得好響亮!&rdo;如果大太太還是毫無保留地信任九哥,恐怕大太太隻會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隻可惜九哥的貿然舉動,使得她動了疑心,這疑心一動,以大太太的性子,就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消除的了……初娘子便寬慰她,&ldo;還有父親呢!父親自己就是庶子出身,受夠了族裡的閑氣……再說,男人嘛,有了自己的兒子,誰會想過繼?别看父親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心底明白着呢!否則,你們又怎麼能從西北回蘇州來。&rdo;說着,便添添減減,把大老爺提拔封錦的事說了出來。七娘子便低首沉吟,一時卻沒有開口。初娘子倒是不怒反喜:七娘子越是沉吟,就越說明她的穩重。在後宅的争鬥裡,一時的得意算不了什麼,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真正的赢家。一個人如果毛毛躁躁的,又怎麼能笑到最後?&ldo;倒是沒想到父親對封家的事這樣上心!&rdo;七娘子一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ldo;隻是這事萬一被母親知道了……又是一場好鬧了!&rdo;大太太這裡才動了一點心,重新考慮起了侄子過繼的事,那邊大老爺就提拔起了封家,簡直是嫌事還不夠大!如果沒有二太太,一切都好說了。偏偏二太太還是這麼虎視眈眈的……看來,不除掉二太太,九哥始終是沒有真正的好日子。&ldo;所以,這就得看你了。&rdo;初娘子望着七娘子,眼神一片深沉,&ldo;三妹、四妹,都是不頂用的,唯恐天下不亂……不過,以她們的腦子,也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五妹麼,天真不知事,不添亂就已經不錯了‐‐你可要當心五妹,就是一頭驢都沒有那麼倔!我原來還指望六妹,可惜她雖然聰明,但性子恬淡,守着小香雪蕩蕩秋千,就已經心滿意足……誰知道天上就掉下了七妹你,以後這後院裡,就得靠你來鎮場了!&rdo;七娘子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恭恭敬敬地對初娘子斂衽為禮。&ldo;小七謝過大姐提點……日後善久與我,都不會忘記大姐的恩情!&rdo;初娘子就露出了欣慰的笑臉,正要說話。遠遠地傳來了女孩們的笑聲,五娘子在青石小徑上沖七娘子喊,&ldo;楊棋,你犯了什麼罪過,要給大姐行禮賠罪?&rdo;初娘子和七娘子都起身笑着對姐妹們招手,&ldo;我們在假山上吹風呢!天氣熱得很!快上來坐一會。&rdo;五娘子就拉着六娘子、八娘子進了假山洞。&ldo;你要比我想象得還機靈得多……沒有什麼謝不謝的,大家都是正院庶女,走一條路出來不容易。能幫,當然要幫一把!&rdo;初娘子很坦然,&ldo;四房這幾年為親事犯愁,用好這一點,或許……&rdo;話尤未已,五娘子的腳步聲,已經靠近了四宜亭。初娘子和七娘子就按下了話頭,起身把幾個小娘子安頓下來,大家吃起了果子。初娘子又過了一夜,就向大太太辭行。&ldo;到底是做人媳婦,公婆俱在,不好拉着姑爺出來太久。&rdo;大太太一臉的遺憾,&ldo;也罷,姑爺今年秋天是要進場的,還是回家安生讀書為上。&rdo;又叮囑李意興,&ldo;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随時到蘇州來,你泰山這裡,别的不多,讀書人倒是有幾個的。&rdo;大老爺輕咳了聲,&ldo;回去把我給的那一籃子時卷吃透了,到了七月再來的時候‐‐我可是要考問你的!&rdo;秋闱是今年九月,七月裡,大老爺自然會引介他認識一些該認識的人。李意興忙唯唯應是。在這麼多女人的注視下,他臉上的汗又一滴一滴地滾落了下來。大老爺不禁皺眉,大太太卻有幾分好笑,就微微笑着,起身親自把初娘子夫婦送出了堂屋,又握着初娘子的手,殷殷囑咐了好多話。送走初娘子,府裡似乎又平靜了下來。七娘子還和以往一樣,一天兩節課,是節節不落,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不論是書法還是繡藝,都完成得一絲不苟。不過,繡藝的進展顯然要慢于書法。二太太上門的腳步也還是那麼勤快。五娘子卻忙得很。大太太許她在百芳園裡挑一處館閣搬進去,把東偏院讓給九哥,五娘子自然要忙起來了。&ldo;這百芳園裡空着的館閣不多了。&rdo;她就和七娘子商議,&ldo;你說我是選玉雨軒好,還是月來館?朱赢台?&rdo;百芳園裡現在空着的館閣說來也有不少,不過,七裡香與輕紅閣都死過人,大太太嫌不吉利,就沒讓五娘子列入考慮。二娘子的幽篁裡,五娘子又嫌太偏僻、太冷清。剩下的就隻有月來館、玉雨軒和朱赢台、及第居了。及第居意頭好,五娘子就想讓給九哥。&ldo;以後等九哥長大了,正好住到及第居裡念書。&rdo;大老爺倒是對五娘子多了幾分喜歡,&ldo;小五倒是越來越懂事了!&rdo;朱赢台又是黃繡娘上課的地方,五娘子早看慣了周圍的景色。月來館院子裡種了優昙缽花,玉雨軒周圍種的是梨花,兩座小樓隔了綠蔭遙遙相望,玉雨軒背後就是院牆,月來館倒是靠着萬花溪,一溪之隔,便是浣紗塢。五娘子沉吟許久,還是選了月來館。&ldo;院牆外頭車來馬往的,吵得厲害。&rdo;就又忙着泥大太太,求名人字畫,求名貴家具,求好看的幔帳……忙忙碌碌的,進了六月才搬進月來館。三娘子和四娘子看了眼熱,嘀咕了幾天,大老爺進溪客坊住了一夜,第二天和大太太商議,&ldo;幽篁裡倒是清靜,不如讓三娘子和四娘子搬進去吧?&rdo;二娘子才出嫁沒有多久,大太太很舍不得,&ldo;幽篁裡我私心裡要留給小七的!&rdo;随手扯了七娘子來當擋箭牌,&ldo;七裡香、玉雨軒、朱赢台……三處地方任她們挑呢!&rdo;三娘子和四娘子也就隻好将就了七裡香。倒不忌諱八姨娘的事‐‐哪家哪戶的屋子裡沒有死過人?八姨娘去世也有幾年了。安頓了幾個姐姐,就輪到九哥了。s大太太就叫了立春來說話。立春出了屋子,雙眼通紅地把自己的鋪蓋搬進了東偏院,領着丫鬟婆子們打掃屋子,把九哥的大床搬進了東偏院裡。大老爺倒是關心起了内務,&ldo;九哥身邊的丫鬟,家底都還幹淨吧?&rdo;大太太臉上有些發燒:這是還在懷疑二太太了。&ldo;都是從我陪嫁的莊子裡選上來的,父母都是莊上的管事。&rdo;她連忙交代,&ldo;兩個媽媽,也都是手底下使老了的。&rdo;大老爺看着大太太局促的樣子,倒是有了幾分不好意思。便緩了語氣和大太太商量,&ldo;我看,也該給九哥配幾個小厮了。&rdo;就從大老爺身邊的小厮裡挑了兩個老實的,配到九哥名下。九哥身邊的人事一下就完備起來,立春也不必顧了外頭顧不了裡頭,顧了裡頭又顧不了外頭。過了幾天,九哥打發立春給衆姐妹下帖子,告知大家,他楊善久已經在東偏院安頓下了,請衆姐妹有空去東偏院玩耍。立春先進百芳園走了一圈,回正院,才拿了紅泥柬帖進了西偏院。一進東裡間,她就紅了眼,雙膝落地給七娘子磕了幾個響頭。七娘子吓得跳起來,又忙親手死活拉起立春。&ldo;千萬不要這樣!&rdo;她忙忙地道,&ldo;千萬不要這樣!&rdo;立春就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七娘子親手為立春拍掉了膝蓋上的灰塵,&ldo;以後麻煩你的事多着呢!&rdo;&ldo;七娘子盡管吩咐!&rdo;立春就擦起了眼淚,&ldo;我沒爹沒娘,自小進府服侍,也沒有個知疼知熱的人……除了七娘子,沒誰為我着想,憐惜我命苦……&rdo;白露和立夏都濕了眼睛,七娘子忙給她們使眼色,三個人一起勸了半日,才把立春的眼淚勸了回去。九哥搬到了東偏院,大太太就把東次間改造成了平時發配家務、閑坐見客的屋子,七娘子也進去了幾次,陪着大太太閑聊解悶。進了七月,江南成了火爐,衆貴婦沒有願意出門的,大太太也就少了說話的人,難免有些寂寞。七娘子雖然聰明,但畢竟年紀還小,和大太太沒有什麼話說。大太太居然也會請二太太上門來說話了。二太太自然是召之即來,十天裡倒有七天在正院打轉。七娘子就不由得有些發急起來。66探底以前不知道二太太想做什麼,七娘子都嫌她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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