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頓了頓,又自嘲地道,&ldo;是啊,鳳佳是把府裡的事給看得透了。我知道他其實還是怨他爹的……唉,總之以前的事都不多提了。孩子既然下了決心,很多事我們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他還說他屋裡的那五個通房、姨娘,他是碰都沒有碰過,以後幾年他打算陸續放出去嫁人,也不必無謂耽誤别人的青春,我說都由得他。&rdo;老媽媽不禁道,&ldo;世子夫人也實在是好福氣。&rdo;&ldo;好福氣。&rdo;許夫人聲音裡多了一點苦澀,&ldo;嘿嘿,好福氣,也是自己掙的。&rdo;她的語氣裡有一絲妒忌,有一絲無奈,也有一絲佩服,一絲欣慰,又過了一會,才悠悠地道,&ldo;此後四十年内,府裡就是她的天下了,娘家有她弟弟在,能出什麼亂子?人生八十年,她是苦了前二十年,甜一個花甲。四妹要是能教得出小五,即使隻及得上她五分手腕,今天的情景,又要換一換了。&rdo;老媽媽想到五娘子,也不禁一陣歎息,又寬慰許夫人,&ldo;她好,您也是好的,往後四十年,您就隻顧着含饴弄孫,再不用操心了。&rdo;想到平國公已經問過自己,要不要改一改樂山居的隔斷。許夫人唇角就不禁挂起了一抹笑。‐‐樂山居身為小萃錦的中心,其象征意義,倒是要比實際意義更大得多。&ldo;我不操心。&rdo;許夫人就慢慢地笑了,&ldo;但有人還是要操心的,恐怕這個好消息,到她那裡也就變成了壞消息……&rdo;老媽媽自然是心知肚明,&ldo;這件事您其實也不好管,橫豎以少夫人的能耐,也不至于吃虧。&rdo;許夫人思忖片刻,又點了點頭,&ldo;她們母女間的恩怨,我們的确也不好多管。&rdo;既然确定了已經有孕在身,接下來的兩個月,七娘子的作息一下就變得很規律。許鳳佳問過權仲白,确定七娘子不适合再有劇烈運動,便不再準許七娘子甚至是多走動幾步,每日裡除了去正院給許夫人請安,便把七娘子鎖在屋子裡,自己更是一有時間就盡量和七娘子呆在一起,确定她按時起居,不多做操心。隻是在七娘子再三要求之下,帶許夫人、安王一衆去潭柘寺走了走,便再不肯離開京城半步,連皇上的召喚,也都頻頻被他推卻。&ldo;我和他說,我同你不一樣,家裡人口少,不親眼看着我是不放心的。&rdo;許鳳佳同七娘子說起來,很是好笑。&ldo;他還說我婆婆媽媽,我是忍住了沒有說‐‐上個月封子繡忽然發高燒,他是半夜裡派燕雲衛,把權仲白從京郊拉出來……嗐,丈八燭台照不到自己!&rdo;七娘子不禁輕笑,&ldo;也就是你敢和皇上這樣說話了,你也不怕他罰你!&rdo;&ldo;他哪裡敢,罰我就是罰你,罰你就是下封子繡的面子……&rdo;許鳳佳自己都笑了,&ldo;不過自從知道你有了身孕,他對我似乎也特别客氣了一點。&rdo;兩個人就同時想到了五娘子,都有了一瞬間的靜默。許鳳佳又和七娘子說起來大老爺大壽的事,&ldo;也就是這個月下旬了,現在你們家已經熱鬧得不得了,京城人都笑說,這是比皇上過生日還有排場。&rdo;大老爺雖然很懂得韬光隐晦,但坐在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七娘子心中不免一歎。又聽許鳳佳和她商量,&ldo;算來也有三個月了,我看還是我親自去各府上都報報喜,也免得大家說你不夠熱情,好容易姐妹們相見,你卻又懶懶的。&rdo;自從七娘子懷孕,許鳳佳倒是精細了不少:他唯恐七娘子用心太過,傷了身子,因此什麼事都預先替她考慮。這一番安排就透了從前沒有的細心,七娘子笑了,&ldo;好,你正好也和大姐夫厮見一番,還有三姐夫居然也快馬趕來……你隻怕是沒有見過吧。&rdo;她又若有所思,&ldo;雖然我沒有和娘家打招呼,但按照權神醫的性格,瑞雲應該是知道了。就不知道她告訴太太沒有。&rdo;許鳳佳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地道,&ldo;等到年後擺酒的時候,四姨應該就放心得多了。&rdo;因為十一月下旬是大老爺的生日,楊家人當然是忙得不可開交,母族忙,擺酒就沒有太大的意思。進了臘月又沒有請客的道理,所以按照平國公的意思,這酒就拖到了明年二月五娘子忌日前後。七娘子點了點頭,又小心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打從心底出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地靠在迎枕上,拿起了一本書。&ldo;懷個孩子,倒是懷出特權來了。&rdo;她嬉笑着道,&ldo;就連四哥、四嫂離京,我都沒有去送。&rdo;也不知道四少夫人是怎麼說服了四少爺,四房沒有多久就求了平國公,調動回西北去了,這一次四少夫人要随軍,七娘子當然是大力贊成。兩夫妻十月底離開京城的時候,七娘子并沒有送别,四少夫人也無隻言片語相留。想必心中對她,畢竟還是有一線恨意在。四房一去,于平和于安的婚事有大少夫人幫着許夫人安頓,七娘子隻管養胎,自然是心無旁骛,過了一段難得的安閑日子。也就是随着大老爺大壽臨近,初娘子、三娘子到了京城,才有了必要的應酬。&ldo;索性我打個招呼。&rdo;許鳳佳還是在盤算着七娘子回娘家的事,&ldo;就讓你在正日回去一次,其餘時間就由我去!&rdo;七娘子不免失笑,&ldo;也不至于那麼弱不禁風吧?權先生不是還說,寶寶成長得很茁壯,過了三個月,就可以不必那麼如履薄冰了嗎?适當的走動,也是必要的。&rdo;她雖然也很緊張生育的事,但卻及不上許鳳佳這樣神經質:或者是因為這件事無法他自己來完成,所以他對七娘子的督促反而更加嚴厲。&ldo;那也隻準你出門兩次,天氣漸冷,萬一下了雪,外頭多滑,要出了什麼事,誰說得清楚?&rdo;他沉吟片刻,斷然下了決定,&ldo;好好說一說,大家也都是親戚,能理解的。&rdo;七娘子隻好由得許鳳佳去操持,&ldo;随你,随你!&rdo;她又提醒許鳳佳,&ldo;這一陣子你不要忘記多陪四郎、五郎。我這邊養身子不能陪他們跑來跑去,孩子們就寂寞得多了。&rdo;提到四郎五郎,許鳳佳哎呀一聲,&ldo;孩子們要下學了。&rdo;說曹操、曹操到。四郎五郎應聲而入,兩個孩子都是一臉紅彤彤直噴白氣,一進屋先脫了大衣服,又去洗了手,這才依偎到許鳳佳和七娘子子身邊,&ldo;爹!娘!&rdo;就要去摸索七娘子的肚子,&ldo;摸一摸小弟弟小妹妹!&rdo;七娘子笑着握住了兩個孩子的手,&ldo;冰着呢,想凍壞小弟弟、小妹妹,還是想凍壞娘呀?渥暖了再摸。&rdo;自從有了孩子,她不再回避娘這個稱謂,七娘那不倫不類的稱呼,已成曆史。兩個孩子就嘻嘻哈哈地要将手伸到許鳳佳脖子裡。&ldo;爹給我們暖手。&rdo;&ldo;荒唐。&rdo;許鳳佳嗤之以鼻,&ldo;一人一腳,踹了你們才知道疼嗎?&rdo;話雖如此,他依然是将兩個孩子抱到了懷裡,又考問他們。&ldo;先生今天教什麼了?都背熟了沒有?&rdo;兩隻小鴨子叽叽呱呱的,&ldo;教了好些生字,還有一段《千家詩》,我們都背熟了,先生賞了我們一人一個松子糖吃。&rdo;&ldo;背給我聽聽。&rdo;許鳳佳不置可否。&ldo;背會了,才準去玩。背不出來,就抄十遍。&rdo;七娘子不禁失笑,&ldo;你看看,你們爹多壞呀!打他!&rdo;屋内就響起了兩大兩小酣暢的笑聲。第二日,許鳳佳進楊家、孫家報了喜,七娘子也寫信向封錦報喜,又托二娘子給六娘子帶了話,一時間她有喜的消息傳開來,衆人都上門來看望道喜。初娘子是拉着大姑爺一起來的,兩姐妹畢竟隻見過幾面,感情比較疏遠,和和氣氣地說了幾句話,初娘子又叫過四郎、五郎認了阿姨,便笑道,&ldo;你大姐夫這一次有希望進京來,以後就能常來常往了!&rdo;初娘子這些年來雖然風韻依舊,但眉宇間到底是有了一點風霜,隻有在提到女兒喜兒的時候是最高興了。&ldo;今年十三歲,已經定親了……在家繡嫁妝,這一次沒有帶上京來。以後等她和姑爺再來見識世面吧!&rdo;又說,&ldo;家裡也有兩個屋裡人有了身孕,這一向喜事是真多!&rdo;蹉跎了這麼久,總算是又有了消息,七娘子真是為初娘子松了一口氣,忙不叠恭喜初娘子,&ldo;一舉得男就是最好的了!&rdo;初娘子比她大了九歲,現在已經摸到了三十歲的邊,自己要生育,可能希望是不大了,但能有一個庶子,也比要過繼來得強。初娘子也還是一臉的喜興,她笑吟吟地道,&ldo;就是,什麼事也都是要慢慢等,急不得!&rdo;三娘子就是另一種态度。姐妹們當年雖然不大和睦,但時隔多年,七娘子早已經不把當時的龃龉放在心上。兩姐妹厮見過了,就問三娘子,&ldo;這一向都沒有收到你的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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