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茂昌沖天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等腳踏,便自己蹦下來,身後的車子上,小奴門一起舉起零碎跳下車,集體小跑着跟過來,還未擺開纨绔的陣仗,顧昭已經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往裡溜達了。交交錯錯中,一張張各式各樣的面孔在身邊來回,有面無表的,有帶着微笑的,有一臉猜測的,有脈脈含情的……“鮮果子!嘿呦……鮮果子嘿呦。”“飲子……嘛兒消熱滴呦,消熱飲子呦……”“一般子,甜嘤嘤,二般子,焦酸滴滴,五娘子膏子糖……嘿呦!”“缽子面,吃來!嘿!吃來!”“鋸木頭……鋸呦……”顧昭用一種隻有他能走出來的,曆史步伐在快步的走着,眼睛,耳朵,鼻子,滿滿的溢出來都是福氣,巨大的滿足感滋潤着身上任何一個感官,他完全不管身後,小侄兒看着自己,如看鄉下人一般的鄙視眼光。他的鼻腔如此酸楚,誰能懂得他心裡的感覺呢,光這一觀,當世,後世,誰能有他這般大福氣?看慣了鋼鐵石糞森林,看慣了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誰能還有福氣來這裡……與這些,會呼吸,會唱賣,會真實的與他交流的古人走在一條街上。顧昭止步在一家酒肆門口,看着俊俏的買酒的女娘,她穿着一件短布紅花衫杉,腰身用大塊鏽了花紋的束腰勒出腰型,拖着一件長裙,闆腰擠出兩塊酥胸,一道深壕溝,她沒有貴重的首飾,卻帶着一套銀子打造的細花簪子,特别手巧的将頭發梳出萬般的風情。見顧昭癡癡的盯着她看,女娘笑笑,沖他勾勾眼兒,開了一點點櫻桃逗他:“小吖,郎兒,你要喝奴家的黃酒麼兒?”哎呀呀,這是調戲吧,顧昭依舊傻乎乎的,看着小娘,她取了銀勺子開了老甕上包了紅布的蓋兒,給他打了一鬥酒,大概看顧昭沒酒器,便順手取了一個漂亮的小酒葫蘆與他。顧昭傻兮兮的接了葫蘆,取了塞子低頭聞聞,眨巴下眼睛,特别無辜的樣子,酒娘子捂着嘴巴一陣笑,指縫裡那塊布帕帕上,繡着兩朵大大的牡丹花。細仔覺得小主人的樣子實在丢人,忙上去會了銅錢,人家酒娘子喜愛顧昭,隻要了一鬥酒錢十個大錢兒,葫蘆卻是送與他的。拿着酒葫蘆,顧昭一邊喝着最低劣的黃酒,一邊四處閑逛,看到什麼都新鮮無比,煙袋店門口倒挂的煙鬥兒,裘皮店門口那十幾件迎風招展的大狼皮幌子,他在狼皮褂兒下面轉了一圈,配了一口酒,就已經醉了。“可憐的小叔叔,在南地過的是什麼日子,一見到上京這般多的人,已經吓傻了吔。”顧茂昌心裡很是同情他土包子叔叔,可惜,他怎麼能懂得顧昭那種特别愉悅的心情呢。行将一會,入了藝人彙集的坊區,還未近前,震天的喝彩已經從那邊遠遠傳來,顧昭完全不照顧身後的人,抓着酒葫蘆向前急行,眼見的,就看到了一架,特别高,特别大的周身裹滿了一圈圈紅綢緞的大号秋千,有人在秋千上玩着技藝,秋千下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初擁着喝彩。“好個後小郎……好呀……耍一個,再耍一個……!”秋千下,有人喝彩,有人拍巴掌,眼見得,一位穿着大紅金花秀春襖子的少年,在那高高蕩起的秋千上,或倒立,或旋轉,或者單足點立着高高蕩起,随來來去去,震天的喝彩,震天的巴掌聲,被看激動的人群不斷祭出,響徹坊市。“飛燕子,鬥你不敢翻個四旋兒!”一邊茶莊二樓的窗戶上,橫坐着一位錦衣少年,依舊是梳着鳳凰尾,腦袋上錦帶的顔色比顧茂昌還多,小臉上撲的粉比顧茂昌還要白,鳳凰尾比顧茂昌梳的還要歪,他斜斜的坐着,一隻腳踏在窗台上,一隻腳随意的耷拉着晃悠,嘴巴歪歪的蹦字兒逗那秋千上的小郎君。秋千上那小郎君大聲道:“怕你來!鬥多少?”“十貫!”“不鬥!”“二十貫!“鬥了!”“好哇!!!!!!”人群一片喝彩。紅衣小郎君足下使勁,将那秋千越蕩越高,越蕩越險,他周身沒有半點保護,最後竟然蕩的那秋千出了大圓環的三百六五度,秋千下面此刻再無人喝彩,人們已然驚吓到傻了過去,聲音都憋在了嗓子眼兒,隻怕混出一聲響的驚擾了這小郎君。小郎君将那大圓環蕩了七八圈之後,忽然身體借勢離開秋千,在空中抱着腿圓滾滾的轉了起來,當身體離開秋千,他便從空中轉着直落,此刻,方有人小小的驚叫出聲,當那小郎君迅速轉夠四圈,身體便順勢打開,好巧的飄飄落在正在好蕩在足下的秋千闆上,坊市上空頓時呯然爆炸,喝彩聲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程度。一把把亮铮铮大錢兒,呼啦啦的從四面砸來,空中泛起一陣金浪,地下墜下一片脆響……顧昭眨巴着眼睛,房子内心的歎息,這便是,高空雜技吧,他看過更好的,可是那個帶了安全鎖啊,這個小朋友就不要學了,模仿也不可以啊!“飛燕子!你這厮搶撲旗子的買賣,擋人飯碗,好不仁義!”顧茂昌站在人群外大聲笑罵。秋千上的少年,穩住秋千慢慢蕩下,一扭臉看到了顧茂昌,便是一笑。這少年長的一副好相貌,眉目清秀,眼若繁星,隻是嘴巴略微大了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喊道:“哎呀,是四郎!你怎麼舍得出來,這幾日不見你去蓮湖,兄弟好想你。”說罷,他一個側翻下了秋千,踩在了一地的銅錢上,他對在一邊賣力敲鑼打鼓的撲旗子的班主一揮手:“賞你了。”那班頭兒樂的不成,抱拳唱了一個好大的肥喏,連連贊頌感激。人群分開兩邊,讓這錦衣小郎君出來,這小郎君蕩的口幹,順手拉過一個賣脆梨的小娘過來,自筐兒裡取了一個梨子,在錦衣上随意擦擦,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嘴巴裡鼓鼓囊囊裹着梨子,對茶樓上喊:“夏侯,利錢,給來!”樓上那小郎君哼了一聲,擲下一個褡裢,錦衣小郎君單手舉高,接了褡裢。這褡裢可不輕,滿滿的裝的都是銅錢兒,他卻渾似無物一般的接了,咬着梨子,将手探進褡裢取了一貫錢出來,放到小女娘的梨子挎籃裡。給完錢,他又一隻手取下嘴巴裡的梨子,吸吸鼻子笑眯眯的對小女娘道:“給妞子打個好钗兒帶,以後做嫁妝,嫁個好夫婿。”小小女娘羞紅了臉,抱着籃子轉身就跑,她是末等的庶民,腳上竟沒有一雙鞋子,隻有一個草底子,捆了繩子到腳面,便是如此,也跑的飛快,生怕别人看到她羞紅的臉,也怕别人搶了她的一貫錢兒去。“你與她那麼多錢,也不怕人搶了她的去,若是那樣,豈不是害她。”顧茂昌笑罵。“後柏郎君賞的錢兒,誰敢搶,倒是你,專門舍得來西坊子,平日你嫌棄這裡臭的?”輸了錢的少年,一搖三晃的打樓上下來,近前細觀,竟也一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顧茂昌微微歎息:“你們不知,算了算了……與你們介紹一人,你們見了,要按着一些,休要胡鬧,那是某的長輩。”他一回頭,哎?自己小叔叔呢?轉眼兒的,怎麼就不見了?這西市人群混雜,可别被人拐了去,頓時,顧茂昌驚出一身汗,他大概下意識的把自己小叔叔,完全當成土包子,還低齡化了。“七叔!七叔!!!”顧茂昌喊了兩聲。錦衣少年與友人互相驚訝的看了看。愚耕先生很無奈的拽下顧茂昌的袖子,指指一邊的地下。顧茂昌一看,好不苦惱,頓時輕輕扶額歎息,無奈到了頂點。他小叔叔竟蹲在地上,看一位鄉下來的老頭兒,編百獸玩。幾張綠綠的葦葉兒,一會兒變個活靈活現的魚,一會變個小狗兒出來,一會變個仙鶴出來,那兩隻滿是厚繭子的黑手,靈活若魔術手一般,天地間任何的動物,這老先生隻看一下,便能編出個活靈活現。顧茂昌走過去,不敢怪罪,隻能歎息一下,想蹲下,又不能,隻能扶着膝蓋勸哄道:“七叔啊,這是哄孩子玩的。”顧昭擡眼看他,隻溫和的笑笑,也不解釋,卻随意的買了十幾種,抓了一大把錢給這老頭兒,老頭兒連連道謝。“我與你們介紹,這是我……呃,七叔叔,我阿父的親弟弟,最小的弟弟。”顧茂昌很無奈的對自己的友人說到。兩位少年原是一驚,見顧昭長的玉人兒一般,也是喜歡,稀罕的不成,再看他一身打扮,如柳青青一般的仙人姿态,原本想着必然要深交,可一聽,竟是叔叔輩分的,頓時窘然了,一起趕緊互相整理了下,撫打下身上的灰塵,撸下袖子,很認真的做了長揖齊道:“七叔好。”“七叔,這是我的好友,這位是後柏,他有個诨号叫飛燕子,這位是夏侯昱,他們倆的父親跟阿父也是老弟兄,咱們三家是世交。”顧茂昌的兩位好友,後柏家裡有個三等爵,父親是刑部左侍郎後煥海,他自己在禮部有個從六品的虛職,可是從不去上班坐堂,每天就在西市跟藝人們厮混。夏侯昱,他乃是禮部尚書,夏侯儀的嫡出幼子,此人最會耍,會擊鼓,會馬球,懂水戲,但凡玩的,無所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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