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北來低下頭,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詳細做了彙報,最後總結道:“……想那顧七,自八歲便靠着自己在南邊來回奔波,無依無靠的,經曆多了便有了這一番别人沒有的見識,這世間的學識,大多都是因磨難,因曆練,因挫折之後放有的,那顧七知道這些,卻也屬正常。”敬帝微微點頭,揮揮手。廖北來便微微站起,弓着身子退了出去。最近,上京的閑篇兒不少,可供人咀嚼的閑話嗑子格外多,就拿這幾天來說吧,平洲郡公府的四爺,顧茂昌每日裡拿着一件奇怪的物事,見了讀書人紮堆他就一聲不吭的混進去。讀書人嗎,愛清談,愛擡杠,愛鑽牛角尖,愛批判,愛評判,愛指手畫腳,愛名妓,愛故作深沉,這上京,是國家的心髒,這裡的讀書人自然是最多的,再加上最近有關于讀書人的消息很多,于是紮堆的自然更加多,書生多了,紮在一起,聲音堪比一千隻大馬蜂嗡嗡,雖女人多了如鴨子嘎嘎,鴨子隻嘎嘎,男人紮堆……除了嗡嗡嗡,這馬蜂嗎,它可蜇人啊!顧茂昌那群人,讀的書本不多,像他們這樣的官宦子弟,胡鬧點,混蛋點,在長輩們的眼裡,其實并不招惹人恨,甚至他們是可愛的,打祖輩起吃苦賣命,受罪為了啥,就是想自己的晚輩能活的自由自在,像個纨绔一般吃穿不愁,那才是福分!纨绔們在京裡厮混久了,自然有纨绔的苦悶,就像這天南地北的讀書人,他們紮的圈子纨绔們就不混的,其實吧也不是不想混,可是咋就那麼沒有共同語言呢?咋就那麼說不來呢?纨绔們對時事,對政局,對世界有着纨绔們的看法,他們是站在高山上俯視那些書生們的,畢竟他們了解更多的政治,了解書生們所暢想的世界有多麼不實際,所以每當這群人高昂的在上京紮堆嗡嗡,纨绔們總是想批判一下,最好用極高尚又體面的方式批判一下,奈何……書念的少了,心有千言萬語,纨绔不會總結啊!苦也……話歸前言,說,顧茂昌得了一本寶書,每天帶着一票纨绔,喬裝改扮,混入讀書人的圈子,他們一般到了地方,最起先就隻是安靜的坐着,待做到最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就是書生們擡杠擡到高潮的時候……顧茂昌便會站起來,用最最潇灑的姿态……或扇扇子,或手裡轉動一枚大錢兒,或拿着茶盞撥動茶葉沫子,或雙手抱胸靠在某個建築物上,或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等等之類,難以描述,十分惡心,他卻樂在其中,一天不玩上幾回他是無法安枕的。“你可知……天下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多少青壯,多少婦孺,識字的有多少,工匠有多少,商人有幾多,稅務有幾種?老弱有幾多?國家一年賦稅從那裡來到那裡去?他可知素絹幾文一尺,如何采桑?如何織就?他們可知一畝良田年多少出息,他們可知秋收冬藏,他們可知汝母鞋子多大,可知汝父好甜喜酸……”最初,顧纨绔是拿着小抄念的,後來念的多了就會背了,背的熟了就有了表情,有了動作,常常他一表演完,那聚會地點,難免有下等的奴仆,商家,圍觀群衆在附近,便是一陣掌聲雷動,叫好聲一片一片又一片,顧纨绔十分得意啊……當然,自然也有那不服氣的上來問,既問我們,難道你知?好,等的就是這一句……擺出或的姿态……或……或…………或………………“你猜……我知不知?”說完,潇灑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再後來,書生們也不聚會了,偶爾聚會都會四下張望,猶如地下黨接頭,生怕進來一位這樣的人。再後來,全程纨绔都學會這一招了……顧纨绔對這個遊戲也玩膩了,可是隻要他出現,周圍十米之内絕對沒有書生,堪稱一代書生殺手,沒有之一。其實,在顧纨绔來看,這隻是生活裡的一點爽樂子,可是,這一番話在很多人眼裡,耳朵裡,難免産生一些特殊效應,對于朝堂上的那些位列三班的大人們來說,這些問題他們也一樣回答不了,這段時間朝堂上奇妙的沒有人再擡杠了,因為他們很是害怕,萬一那日陛下抽了,問問他們,你猜,他們知道呢,還是知道呢?還是知道呢?顧纨绔沒了玩具,自然又去找自己的小七叔,可惜,小七叔自然有他要忙活的事情,最近,小七叔喜歡上了聽野書。不拘那一派的講法,唱法,隻要是全本的故事,他都愛聽,每天裡,新仔,細仔起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收拾幹淨自己,上街到處溜達,尋訪那些流浪的,在茶館的,在酒肆的說書人,他們高價把這些說書人請回家,從早到晚,說野書給自己家爺解悶兒。這一天一大早,顧纨绔就上了街,巡視了兩圈,無事可做,無惡可做後,他去了古董店,給自己小叔叔尋了一個竹雕的筆筒好做巴結上門的理由。半上午的時候,顧纨绔懷裡抱着筆筒,溜溜達達的從主院往北邊走,一不留神遇到煞星,他爹,顧岩,顧老爺,顧公爺。顧纨绔看到自己爹,倒是沒有自己大哥那麼畏懼,可是脊梁莫名的直了,走路也不敢打晃了。“虐畜!你這是去哪?”顧老爺對自己兒子向來不客氣!其實吧,古代爹也是變态的,無論賈寶玉他爹,還是顧纨绔他爹,問的話真正奇怪,這話翻成白話文的話,大約的意思就是。牲口,你去那?那是何種的境界,方能生産出這一大後院的牲口啊?“阿父,孩兒正要去小叔叔的院子,請教學問。”顧纨绔很是一本正經,貌似他比自己小叔叔還大一歲呢。顧岩嘲笑他:“你也好意思說學問?我呸!”顧纨绔沒敢吭氣,隻能内心鄙視,這上京城外,誰不知道自己老爹,那是最出名兒的大老粗,那一手字兒還不如自己寫的呢。爺倆互相在内心鄙視着,轉眼到了宿雲院,才一到門口,這院子裡的說書聲便響了出來。顧老爺一邊走一邊唠叨:“你說吧,你小叔,可真有意思,一個破書有什麼好聽的,還不如聽曲兒呢……嗯嗯!恩哼!”他想起來了,這是跟兒子在一起呢。顧昭依舊靠着自己的大軟墊,穿着舒适的衣衫,很沒形象的躺在毛氈席子上,手邊放在一個大盤子,盤裡有成堆的水果,他手裡正在抓着一個大桃,咔嚓,咔嚓的啃着吃。“呦,小兄弟真是好興緻啊。”顧老爺十分不欣賞自己弟弟這點愛好,可是他還要贊歎,沒辦法,他理虧,内心世界覺得欠自己弟弟的。“呦,大哥,快來,快來,他們今兒剛從南邊運來一車大桃,味道正好呢,一會就在這裡用飯,用完回去給嫂子們,侄兒們帶半車去。”顧昭坐起來,趿拉了木屐,把自己大哥讓到主位。顧老爺矜持了一下,拿起一個桃子,也開始咔嚓,咔嚓,一邊咔嚓一邊問:“這說的是那一出啊?”顧昭坐在他身邊,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之後,神态一派悠然:“這是一出新的野書,說的是咱家的故事,前十回說咱們老爹手拿兩把一百五十斤的鎏金闆斧,入萬人敵陣如無人之境,每三回咱們老爹要救一回主,殺幾百蠻兵……”顧老爺頓時嗆了,一口桃泥兒卡在嗓子,咔咔咔的咳個沒完,咳完開始樂翻天,樂完還問呢:“這後面的說啥呢?”顧昭一臉崇拜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大哥後說道:“呦,這後幾十回厲害了,說哥手持兩把二百多斤的大銅錘,入萬人敵陣如無人之境,三下密州平叛,陣前娶妻給我找了九個小嫂子,個個貌美如花,還生了十八個兒子,每個都耍兩把大斧或銅錘……”話音未落,顧老爺暴起,直接沖到說書人面前,一把揪起這可憐的老瞎子大聲道:“爺是使槍的!”顧纨绔抱着院中的桂樹,忍笑忍的十分痛苦,不敢笑,最後他就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那叫一個難受。畢梁立見小主子高興,他也高興,取了一貫錢,外加幾尺好尺頭,雇了騾車送瞎子,約了明日他再來。今日的天氣格外的好,太陽不冷不熱,和風吹着,月桂樹上的殘葉偶爾飄下便正正的落在樹下的矮塌上,顧岩兄弟齊坐着對酌,顧茂昌在一邊勤快的執壺。雖說,食不言寝不語,可惜顧岩自己也不是個講究的,甚至他心情很好,話自然多了起來。“小七”他擡頭看看月桂樹,又看下自己小兄弟:“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幾日到上京,該看的,該玩的俱都經曆了,過幾日,便收收心吧。”顧昭一愣笑了:“阿兄怎麼忽說起這個來。”顧岩依舊是好哥哥的樣子:“愚耕昨日跟我閑聊,說弟弟你是個通透的,如今這仗十來年裡是不會再打了,所以弟弟去兵部找缺也沒什麼好前程。愚耕先生說,如今陛下一定會開科舉士,咱這樣的人家自然不用你去考那破試,那清閑實惠的衙門也是任咱挑的,哥哥辛苦了那麼多年,安排幾個人還使得的。”說完,他又舉着筷子比比自己家牲口兒子到:“這孽障其實還成,你幫哥帶帶,哥知道你是個能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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