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脆生的應了,沒一會取了一個匣子過來,盧氏接過去翻了兩下,一邊笑一邊搖頭:“恩,就這麼吧,你去了跟二爺說,别叫他往心裡去,咱家可沒有拿銅首飾賞人的規矩。”紅藥捧了匣子去了,蘇氏将身邊的丫頭婆子也攆下去,這才笑着對盧氏說:“母親就是心善。”盧氏擡眼看着窗外挂着的鳥籠子,語氣倒是一貫的平淡:“老二是個好孩子,也争氣,犯不着因為他的娘敗壞他名聲。這在外面,他是老爺的兒子,再者,茂懷對茂德向來尊重,為這份尊重,也不能虧了他,倒是老三茂興,這幾日在外面說是認識了不少外省來的,還巴巴的請到家裡開茶會……那位平日子看着是老實……”蘇氏臉色也陰了下來,她忽想起一些事兒,覺得該是跟婆婆商議一下了。顧岩顧公爺這四個兒子,老大顧茂德,那天生就是個老實疙瘩,一點都不像顧岩。老二茂懷是嬌紅生的,如今在兵器監挂了個錄事,這孩子無論練武,讀書都是上等的,心眼也正。可惜,沒攤上好娘,一年到頭的給他找麻煩。老三茂興,是芸娘出的,這孩子兵事上一般,念書倒是個有出息的,看上去比他哥哥茂德還老實,不過這隻是在家裡,在外面人人都說他像顧岩,這一點才是盧氏最忌諱的。論說,一個孩子都有自己特有的一個樣子,處處模仿自己的爹,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且不說,顧茂懷看到那一匣子雜物,氣的肝沒吐出來,卻說,蘇氏正要跟盧氏說一些打外面傳來的事兒,下面卻有婆子進來說,堯塘道的老四奶奶來了。“她來做什麼?”盧氏眉心一擰,真是今日流年不利,什麼喪門星都趕着往家裡湊了。第十一回堯塘道的顧四奶奶高氏,在上京是個名人,早先那會,密王作亂,顧家老四顧鹹護駕而死,陛下憐憫,給了他家在上京堯塘道的上等宅子,上等的良田也給了級百傾,家裡嫡出的長子給放了實缺。要說,不操心不費力的老太太做着,你就享福去呗!人家高氏不,自打開始守寡,人家是绫羅也不穿了,金簪也不帶了,也對,守寡呢。可孝期出了之後,高氏做了一件上京上下都沒想到的事情。她穿葛了,不但穿葛炮,她還帶荊簪,這不是生生的打皇家的臉嗎?誰虐待她了?高氏愛哭,每日晨起便開哭,落日而止。哭是一門藝術,講究的是說學逗唱,真的,說哀傷,學過去,逗圍觀群衆一起掉淚,唱哭更是一門難以駕馭的藝術形式。哭的好了全世界人民同情你,幫助你,體諒你,但是高氏的眼淚不值錢,她哭的太多了,見人就哭,逢年過節也哭,哭的都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省吃儉用不說,家裡兒孫穿的都很簡陋,甚至遇到重要節日進宮拜見的時候,她大妝上面帶補丁的就進宮了。京官窮人不少,補補丁的也有,可是誰都能補補丁,高氏不可以。皇後不喜歡她,就再也不許她進宮。皇家不喜,就要連累子孫了,逢年過節的賞賜沒了,三不五時的來自上面的溫暖詢問也沒了,本來大兒子在下面富郡幹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擠到了窮郡。按道理,有點心眼的人都知道應該改了,可高氏是個奇葩,她就直至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依舊逢人就哭,到處訴說自己的不幸,很快的上京的上流社會排斥她,連帶的她的嫡出長女快三十了,沒人求娶,這下子高氏真的變成了命苦該哭的人了,隻是可惜,再沒人聽她哭了。高氏從顧府旁門進來,一路上坐在轎子裡也不安靜,她東張西望,十月了,顧老爺家到處擺着應景的菊花,下人們衣裝整潔,垂手站立,規矩無比。她們家比顧老爺家還大呢,可是為了省錢,全家擠在一個院子裡,其他的房子因為沒修繕好,荒了很多。子女們不喜歡她,都離的她遠遠的,在外當官的兒子,壓根沒有回來的心思。高氏内心很酸楚……穿過二門,過了花廳,小花園,轎子停下,高氏沒帶多的下奴,就帶個自小跟着她的管家婆子進了嫂子的屋子,當下面丫鬟一撩開屋子裡的門簾,高氏的眼淚撲簌簌的就掉下來了。高氏恨自己,其實她不想哭,可是習慣使然。盧氏很郁悶,捂着額頭看了一眼用布帕裹頭的高氏說:“弟妹,你先别哭,有話進來說,不然人家以為我這個大嫂沒當好,欺負你寡婦失業。”以前盧氏倒是對高氏很客氣的,可是她這個人吧,不會看眉眼高低,有些話必須跟她明說,不明說她聽不懂。高氏抹了眼淚,進來見禮,下面有丫頭擺了座位請她上坐。“嫂子……”高氏哽咽了幾下,盧氏心裡直抽抽。“不要哭,你好好說。”“哎,嫂子,昨兒茂甲寫信來又怨我,不該将小叔攔在門外,嫂子你是知道我的,我寡婦失業,沒心沒肺的,小叔那事兒,我不清楚,都是門房不長眼,怎麼都怨我,嗚……”盧氏徹底煩躁,聲音有些尖細的外面喊了句:“芍藥,打發人,去請七老爺,就說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高氏吓了一跳,閉了嘴,眼巴巴的往門外看。過了一會兒,有屋裡的丫頭紅丹來回話:“七老爺說,不來!”“嗚…………”高氏又哭了。自古後院有後院的規矩,顧昭跟顧岩兩個人心思都差不多,不該他們管的,他們不愛去攬事兒,也不伸手,高氏是個說不清道理的,那就不必見,他不是想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心眼小,他就是怕麻煩。自打來了上京,顧老爺給四個弟弟都寫了信,沒過多久的,二哥顧山,三哥顧項,五哥顧榮,六哥顧項,都打發了人送來吃穿花用,不管心裡怎麼想的,家族就是家族,大面子上他們都過得,接到禮物,顧昭也是備了禮品,加一倍的四家一模一樣的回了過去,隻有四嫂家,他回了兩貫錢,兩匹絹,這也是加一倍了呀?他沒錯的!他覺得自己做的還成,這四嫂每天來這裡煩什麼煩?要說,猜女人是門學問呢,前輩子他搞不懂,這輩子也搞不懂。顧昭怕嫂子來煩,趕緊收拾了自己出了門,他在上京沒什麼朋友,也沒個去處,所以就是坐着騾車在内城來回跑,看看街景什麼的。打前幾月,陛下有意思開科舉士,京城裡是越來越熱鬧,就拿他們平洲巷子來說,每天上家裡投卷的不少。如今這考試還按照前朝的規矩,想當官,要走三種路:察舉、薦舉、科舉、察舉就是下面有官員看到人才了有義務向上面推薦,薦舉呢,朝廷有中正官将各地人才整理一下按照三六九等的向上面推薦,科舉那就不言而喻了。當然除了這三種想做官的方式,還有雜途,現代社會也這樣,反正條條大路通上京,那個時代都差不多。如今,氣候漸冷,上京城裡的各色樹木枝葉都泛黃,搞得整個城市有些蕭瑟。顧昭隔着騾車的窗戶向外看,能看到很多穿着儒衫的讀書人抱着沉重的書卷或在道路上行走,或在鬧市交談,或堆積在一些簡陋的食寮吃三個大錢的硬面餅子,一個大錢的骨頭湯。這才十月再等到寒冬,這些遠道而來的讀書人,日子會越發的難過吧?顧昭用腳踩踩車闆,車夫停了車,坐在車後面的細仔,新仔,搬腳踏的搬腳踏,伸手的伸手。下了車,馬夫自去附近的馬廊寄存車輛,顧昭便沿着上京的大街往九裡走。上京有一百多個裡坊,城市規劃的相當規範,平民,庶民,貴族,皇族各有各的地兒,三廟,九市,錯落有序。顧昭随意到達的這條舊街是民街,平時大哥是不許他來的。“七爺。”身後有人高聲叫了一聲。顧昭就奇怪了,這上京竟然有人識得自己,他一回頭,卻看到廖北來,愚耕先生。“七爺好。”廖北來施禮。顧昭看着跑的滿頭大汗,腳下的草履都有些松散了,于是回禮,笑着問:“先生跑的這麼急,是打那裡來?”愚耕先生擦了一下汗,很坦白的答:“自是府裡,夫人不放心,就叫我趕來了。”顧昭點點頭:“麻煩你了。”說完,看看那條舊街,又回頭看看愚耕先生問:“能進去嗎?”愚耕先生笑笑:“這街叫叫下司馬,那邊還有上司馬,住在這裡的人多為匠人,以前都是服役匠人在此居住,做釀酒,鹽業,銅器的歸大司農管着,住下司馬。那邊上司馬的,歸少府管着,住的是禦制匠人,下司馬的匠人松散一點,這邊确比上司馬要熱鬧的。”兩人說着閑話,一邊走,一邊往裡溜達,這下司馬裡,現如今也住平民百姓,隻要是上京大了,人越來越混了,很多匠人家原本大屋子,就收拾幹淨了出租給書生,京官,自己全家搬到郊區,自然作坊也搬到了郊區。一入下司馬,滿眼的商鋪盡顯這個時代匠人的風采,這古人開店忒别扭,賣針的就隻賣針,賣酒器的便隻經營爵,角,尊……賣食器的就隻賣,鼎,碗盤,甕,賣水器的就隻經營鑒,盤,賣農器的自然也是犁頭,鋤頭放那邊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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