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無奈,對着門口喊他奶哥:“來人!”顧瑾瑜吓一跳,忙站起問:“小叔叔,好歹……那是我母親。”顧瑾瑜吓着了,這孩子在一個大後院待到現在,什麼事兒都沒經曆過。如今天被她捅漏了,如今,凡随便有個大聲都能吓死她。“成了侄女,這事兒,你别管,任誰都拿你母親也沒辦法,她是守節寡婦……不過,我管不了她,我們自己顧家的孩子還是要管的,今兒起,這事兒歸長輩管,你永遠記得,你什麼都沒說過,隻是你今兒上街賣布了,記得了嗎?”顧昭慢慢走到她面前,低着頭很認真的再次囑咐說:“記得了嗎?今兒你就沒來過,對吧!”顧瑾瑜有點害怕,連連點頭。顧昭跟盧氏打了個眼色,盧氏安排人帶瑾瑜下去。“奶哥!”顧昭又喊了一句,早就候着的畢梁立走了進來,顧昭道:“派人去我四嫂家,就說……我從南邊到來一些玩意兒給侄兒,叫她派人來拿。”畢梁立看看顧昭,轉身去了。“阿弟要做什麼?”顧岩有些擔心。顧昭摸摸鼻子,翻翻白眼:“做什麼,自然是臉皮厚蹭城牆,烏鴉跟黑豬決鬥,誰也别嫌棄誰黑,就這麼着吧……”第三十四回顧岩實在怕弟弟闖禍,忙跟出去揪住他道:“阿弟可不許胡鬧,這上京放個屁,那上面都能聞到味兒聽到響動,你有甚想頭哥哥去,好歹哥哥腦袋大,你還小呢,扛不住。”顧昭捂着額頭歎氣:“我能做什麼,四嫂子聰明着呢,她敢這麼做,就掐着我們的軟處,咱這大梁律,戶律,婚律,禮律,以前我也粗看,便沒有一條能治了四嫂的,告她不慈吧,侄兒,侄女怎麼辦?再說了都分家了,告她不孝,連累子孫後代出不得科,嫁不得人,不過……哥哥放心……這事兒,隻能光棍着來。”顧昭冷笑。顧岩疑惑:“光棍着來?你的意思?“我有什麼意思?”顧昭還在氣,一邊往自己屋裡走,一邊道:“她不是拿住了咱家要臉嗎,如今這臉我就不要了,哥哥若有辦法,也不用等今兒了。”顧岩還是跟着:“我若有辦法,我早就辦了,何至于忍着,忍那婦人三不五時上來敲詐的鳥氣,當初,三姨太太死活要四弟娶自己娘家的表侄女,爹爹當年就不願意,嫌棄這些讀書人家膩歪……果不其然,膩歪死一家子了。她是節婦,我們輕不得,軟不得,說不得,惹不得,為一個……蛆蟲一般的惡婦,生生惡心了這麼些年。”顧昭笑了下,對待這等惡人,現代有個最好的武器,就是媒體,就是道德法庭,就是社會輿論,要大大的造聲勢,大大的利用群體的力量,那一招出去,總統都扛不住。顧昭一邊走一邊安排,對顧岩說:“哥哥去下幾個帖子,将有頭有臉的多請幾個去圍觀。”顧岩對自己這個小兄弟,那是無所不從,他點頭:“弟弟說請誰便請誰?不過何為圍觀?”“你那麼羅嗦,就是找幾個有頭有臉的去看熱鬧,再給咱顧家外嫁的,活着的,輩分大一點的姑奶奶下帖子,不過……還有活着的嗎?”“有的,香蓮道的小姑姑還活着,是遠了點的表姑姑。”“表姑也算,要去請來。”“成。”“老廟宗族那邊請幾個過來,要說得上話的。”“這個簡單。”“高氏娘家父母可在?”“在,久不來往了。”“沒事兒,下帖子,高氏家但凡有個臉面的,都請來。”“這個好,要請,就是要那幫王八蛋看看他家外嫁女多缺德。”“還有哥哥認識的三司衙門的好友,也請一些,京裡有些臉面的當家奶奶,也請幾位,最好喜歡到處傳閑話的,哥哥可覺得丢人?”顧岩略懂了些,便笑道:“這有什麼,比起……侄兒,侄女,我有愧着呢,都要氣死了,眼珠都沒了,我要眼皮兒作甚呢!不要臉了我!”兄弟越講越熱鬧,自二門那裡分手,各自行事去也。顧岩安排人去下帖子,顧昭回到屋子,吩咐綿綿給自己裝扮,待扮好便坐在屋裡慢慢等,沒一會,那高氏常帶的老仆奴窦媽媽來了。那高氏果然怕她搬不動,還派了了一個老奴跟着一起來搬七老爺給的物件了。窦媽媽進來本是笑嘻嘻的,一進門,剛要施禮說話,顧昭卻擺擺手,刹那,幾個身高馬大的婆子圍了上去,窦媽媽吓得大叫:“七爺爺,奴婢什麼都沒做!”顧昭笑笑:“我知道你什麼都沒做,隻是七爺爺我今兒對一些事情好奇,就問問你,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了,說不清,七爺爺就是勒死你,也沒人敢放個屁!”說吧一擺手,這窦媽媽,連着那個老仆奴被人帶了下去問話。約過了兩個時辰,愚耕先生手裡拿着厚厚一疊帛布進來,一臉驚訝,臉上也是氣憤的不成,連稱:“竟有這樣的惡婦!惡婦!!惡婦!”顧昭陰笑着接了那疊口供帛布,看了一眼,又看了口供下的畫押,便拍拍那帛布道:“這就結了,來人啊!”那門口早就候着着家丁一起晿喏,顧七爺威風淩淩的對着外面大聲吩咐:“給我擡着家夥,把家夥事兒敲起來,我們去堯塘道顧府!”上京城,皇帝蹲坑之地,古來皇帝豔史故事傳說頗多,便不是發生在皇家身上,那雞零狗碎,隐私内眷的小道消息,那也是舉不勝數。這三月的天氣,既不冷,也不熱,一大早的,京城堯塘道,就如昨日一般熱鬧起來,趕大集一般。上京堯塘道,原本是官宦人家雲集的地兒,今年禮闱,來此處投卷的書生紮堆兒的聚着,更有那會做生意的上京百姓,紛紛推了車子,賣一些草墊,紙扇,紙傘,粗茶,幹糧等等物事為書生服務。這些閑人紮在一起,把好好的官宦居住地的道兒,生生的就弄成了坊市街面,素日巡城官也派人管,可惜,法不責衆。你一來,那些商家推車就跑,一你走,他們又不知道那個旮旯鑽傳來,真是叫人又氣又恨!今兒,原本一切如常,那是那般熱鬧,投卷找關系的書生,跑官的小吏早早的堵了巷子一起紮堆兒,打晌午用了飯之後,這條道卻莫名的多了一些微妙的氣氛。那本該最安靜的堯塘道顧家的府門外,莫名的就來了一隊又一隊的車馬。這些馬車一看配置俱都是有頭有臉人用的車駕,這些車馬到了顧府外也不進去,隻在西牆團聚之後,便安靜的停了像是等什麼人。看熱鬧的小商販,外加着八卦天生的書生們便悄悄的攏了過去,遠遠的站着瞧熱鬧。莫不是有誰要死了?還是誰家要倒黴了?反正沒有往好了想的,人反正是越堆越多。又過得半個時辰,遠遠的堯塘道子外,有喧鬧的聲音響起,如唱大戲的縣老爺出門一般,聲音咣咣铛铛的,那噪音越來越近,等到了人眼前之後,紮堆看熱鬧的人竟看到,一隊匪夷所思的人馬。這隊人馬,約有二三十人,打前面走着的,是四個青衣小厮,這四位小厮,人手持一把破鍋,一把飯勺,一邊走,一邊用飯勺将破鍋敲的是叮當作響,小厮後面跟着十來位壯漢一起擡着一根桶粗的大榆木橫梁,這橫梁是軍營用來攻占城門的器物。車隊後面跟着一群粗壯的婆子,威風凜凜的紮着綁腿,捆着袖子,拉拽着兩個堵着嘴巴,捆紮的結結實實的兩個奴仆,那倆仆奴有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隊伍最後,八名壯漢擡得是一架肩上走露天辇轎,辇轎上敞敞亮亮的坐着一位容貌十分清秀俊俏,手持折紙扇,頭梳鳳凰尾紮五色絲帶,頂正中間還紮了一個粉藍色絨嘟嘟絨球子的小貴人。這小貴人,身着一件藍織銀花緞子長衫,腰紮玉帶,帶下挂着兩串無論是色澤還是工藝都是罕見的八件玉佩件,配件邊上有一個精緻的葫蘆荷包,荷包下打了一個小福字結,結繩下是個拇指大的水晶球子,腳蹬上還蹬着一雙竹青甯綢粉靴,靴底兒白白的,一絲絲的土印兒都沒有。光這一身置辦下來,沒得千貫是别想了。這群人一入街,堯塘道頓時熱鬧非凡,過大年都見不到這般多的人,甚至那官宦人家都有人在院内駕着梯子攀在牆頭看熱鬧。這小貴人看隊伍進了堯塘道,便刷的一下把折扇打開,三月裡不冷他都搖一搖扇子,帶着一股子無法阻擋的氣勢喝到:“給爺敲響點!”前面那小厮頓時更加賣力的敲擊起破鍋。那小貴人那折扇十分招眼,正面是漆黑四個大字“混吃等死”!搖一搖轉過來,反面是三個漆黑大字兒“纨绔命”!還有一個豎道,下面有一點,若現代人一看就明白,那是個歎号!那字兒寫的,又黑又難看,雞扒拉一般!這隊奇怪的人物,引得大街小巷跟了成堆的人看,人是裡三層外三層,鑽不進去,樹上都攀了人。這小貴人正是顧昭,他招招搖搖的被人擡到顧府西牆,待隊伍停下來,他也不下來,便站在轎闆上喊了一句:“高親家來了沒啊?老高家來了沒呀!”顧岩從一輛車裡下來,一臉便秘一般的表情,撐了半天,撐出點聲音:“還沒呢!就來了!”說完,許是覺得丢人,許是覺得匪夷所思,總之臉上扭曲的實在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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