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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哥的煩惱（第1頁）

“那她有沒有比較強有力的社會關系呢？”趙海打斷了一下二哥的談話，問道。

“她？哪裡有什麼關系？她還想要咱爸也幫她跑呢！不過咱爸不願意，說就算跑也不可能替她跑，說什麼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将來的事誰說的清楚！他這樣說可真是傷了我的心了，我和她怎麼會八字沒有一撇呢？我和她已經……”

他二哥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遲疑了一下，然後改變了話題，說道：“其實我心裡很清楚，要說咱爸不認識人是假的，他主要是嫌麻煩，不願意花錢！他以前那麼多同學、戰友、還有以前的同事，現在的同事，那麼多人際關系，好多同學戰友現在都是縣裡的領導了。

他主要是不想去找他們，他礙于面子，不喜歡求人！不說别人，光說咱梅姑不就是在縣教育局嗎？他為什麼不去找她呢？他不是給縣長開車嗎？天天和縣長打交道，為什麼不和縣長說說，讓縣長批個條子？”

“恩，是的，是的！”趙海一邊聽，一邊連連稱是。他聽見二哥起來喝了口開水，接着說道：

“現在不就是這樣的社會嗎？人家老農民、做生意的，什麼關系也沒有的人，還千方百計拉關系、走後門，提着禮物黑燈瞎火到處打聽領導住什麼地方呢！咱爸他守着關系不會利用。咱媽說，上次她坐咱爸的車進城，白縣長還問咱爸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不需要照顧，可是咱爸竟然說，沒有困難，不需要照顧。啊！多好的機會呀！他到底怎麼想的呢？我就搞不懂！”

“他可能是礙面子，不好意思開口，他一輩子沒有求過别人。你想呀，他常講自己高中時學習是全班成績最好的，現在同學都當上了領導，他還是個司機；他常說因為家庭困難，放棄考大學參軍後，在軍隊裡因為幹的好，多次被獎勵，最後還當過幾天代理班長，現在他以前的手下都成了官了，他卻一事無成！你說他怎麼可能拉下臉面去找人家辦事呢？”

“哼！面子！面子值多少錢一斤！像他這樣子，一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現在都是什麼世道了，還講面子！”

二哥憤憤不平的說着，趙海雖然發自内心地愛戴自己的哥哥，可是心裡面也有一點隐隐的幸災樂禍起來。因為在他們兄弟三個人中，二哥是父親最喜歡的一個，據說是因為他小時候長得最像父親小時候的樣子，所以二哥深得奶奶的歡心，如果有什麼好吃的，奶奶總是會留給老二吃，而老大和老三一般是見不到的。

趙海試探着對二哥說：“其實我早就對父親不滿了，我發現他根本就不愛我，他天天看到我好像就很讨厭我似的。并且我也覺得他的一生很失敗，如果我們按着他的人生哲學生活，将來我們也一定不會過的很好，所以我心裡一直對他有一股不可壓抑的怒火……”

“你怎麼能這樣？小海！你太可怕了！父親雖然有他的缺點，可他畢竟是父親！他說的話縱然是錯的，我們也應該服從！而決不能對他抱有怨恨！可憐天下父母心呀，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的？再說，他也沒有打過你……”

“是的，他沒有打過我，可是我覺得他對我的冷酷比讓我天天挨打還要難過！我甚至整天羨慕那些被父母打罵的孩子，他們的父母發起怒來，如同一陣狂風暴雨，固然令人心驚膽戰。可是當風平浪靜之後，就是晴朗的天空，甚至還有亮麗的彩虹！我看到人家的父子在一起說說笑笑如同朋友一樣親熱，他們可以相互開玩笑，孩子可以放肆的拉着爸爸的胡子玩，可以撒嬌似的爬到父親的背上！可是我，每次看到父親，就會吓的渾身哆嗦！他是沒有打罵過我，可是他對我的厭棄和冷如冰霜的神情，卻常常令我不寒而栗，我總是懷疑自己做錯了什麼！我一直生活在陰郁的天空裡，我看不到狂風暴雨，可是我更加無法看到雨過天晴！我一直在這樣陰郁的氣氛中痛苦地掙紮，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走出這片令人窒息的陰影！你知道嗎？現在他的影響對我幼小心靈的摧殘，已經産生了令人痛苦的結果！我無法和女孩子交流，我看到她們就會驚慌失措！我無時無刻不是活在生與死的考驗和選擇中，我的生命呀！簡直快要到了絕望的盡頭！”

趙海聽了聽，二哥沒有回音，以為他認同了自己說法，就接着說道：

“哼！所以，我要反抗，如同反抗殘暴的統治一樣，我要進行激烈的抗争！反正我已經徹底的看明白了，父親的一生是失敗的一生，沒有前途，毫無希望，氣息奄奄，坐以待斃！以後他贊成的，我就反對；他推崇的，我就蔑視，他建立的，我就破壞！我和他從此勢不兩立、水火不容！說我叛逆也好，說我逆反也罷！我既然被逼迫的走投無路、無以為生，那麼隻好铤而走險！看看吧，我雖然現在一無所有、手無寸鐵，可是我将來一定會強大起來！看看吧，我現在雖然窮困潦倒、身無分文，可是将來我會擁有整個明天！我打破的不過是鐵鍊，得到的卻是自由；我渴望的不過是民主，反對的卻是暴君！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會有反抗！哪裡有束縛，哪裡就會有解放的一天！”

趙海這番慷慨激昂的話，使得自己也激動萬分，仿佛自己是紅岩裡面的革命者，面對着敵人的鋼槍和刺刀，無畏無懼，發表演說；又仿佛自己是劉胡蘭，面對着野蠻和暴虐，視死如歸，大義凜然！他得意洋洋，認為自己發表了一通很不錯的演說。

想着想着，突然覺得最後應該再加上一句，加上什麼好呢？仿佛加上“全世界無産者聯合起來！”，不對，好象不妥！“全世界被壓迫的人民起來反抗！”，好象也不妥！

這時，他側耳傾聽，發現二哥那裡已經傳來了輕微的鼾聲，頓時覺得自己如同傻子一樣，洩了氣。

原來說了半天，不過是自己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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