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鈴聲,打破了車内逐漸升溫的旖旎。車載DVD上跳躍着一串陌生的數字。裘媛點了一下的接聽鍵,一個熟悉卻久遠的聲音從環繞立體的音箱傳來,“你好,是我……”。
顧知舟這個名字直擊腦海,萬千情緒在心裡瞬間沸騰起來。十幾年時間,一切都改變了,卻又一切都沒改變。她清楚地記得他們曾經的甜蜜和曾經的分别,或許有過思念,但是卻已走遠。
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嗯,我知道是你。”
電話另一端的顧知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着措辭:“媛媛,我回來了。回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們之間的過去,我們的點點滴滴,我重新去溫書的圖書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還有那些共同度過的節日和生日,我還...還去燕回巢吧特意等你。”
裘媛靜靜地聽着,那些所謂的過去像觸動了腦海記憶的按鈕,如短視頻一般在她的腦海中回放。
顧知舟的聲音繼續在車裡低沉地回響:“離開的這些年,我努力成就自己,試圖用疲憊懲罰自己。可是,我接受不了就此錯過,媛媛,我放不下你。”
權策酒意暈染的眸子,此刻已是凜若冰霜。尤其是聽到顧知舟最後說的,“媛媛,我放不下你”時,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車載DVD上的那串數字,仿佛目光能夠跟着來電信号一路追蹤過去,将那頭說話的男人千刀萬剮了一樣。
裘媛心中五味雜陳,畢竟曾經的自己為這個聲音做出過不懈的努力,雖然那些努力最終如風般散盡,甚至連往事都許久不曾打擾她的夢境。現在,當這個聲音帶着悔意和請求,試圖再次與她糾纏成牽絆的時候,心底還是漾起波瀾,引發幾許生理不适的絞痛。
電話兩端的男人此時都保持沉默,都屏息等着裘媛的回複。
裘媛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顧知舟,無論快樂憂傷,那些都過去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顧知舟急切的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真的很後悔,悔恨自己當初不坦白,惱恨自己當初的愚蠢,可是媛媛,如果我能夠看清自己的内心,不幻想魚和熊掌兼得,我也不能成就今天的自己,媛媛,時過境遷,但在我心裡的始終是你,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願意用餘生去彌補你。”
裘媛看着臉色難看的權策輕輕地笑了:“顧知舟,人生沒有回頭路,我們既然已經錯過,那就勇往直前的繼續走就好。我的未來已經有人相濡以沫,感謝你這麼多年的執着。‘白雲蒼狗多翻覆,滄海桑田幾變更’,無關過去種種,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好。”
裘媛的話堅定而坦然,顧知舟的聲音稍顯顫抖:“媛媛,沒有你,今天的一切于我又有何意義。”
裘媛輕輕歎了一口氣:“顧知舟,你覺得你今天的一切與我又有何關系呢?多年時光已逝,這份無法複原的傷痛早已轉化成生活的負擔,放下才能輕松繼續。”
權策的忍耐已到極限,他沒見過顧知舟,但是此刻顧知舟在他腦海裡成像就是蝦兵蟹将的樣子扛着洛陽鏟,在他的田間地頭挖呀挖呀挖。他甚至都不想理會裘媛生不生氣,直接在車載DVD上按了紅色挂斷鍵。
“弄得跟‘餘情未了’似的,不見你給我打電話說這麼多?好好看信号燈開車,不然闖紅燈,還得扣6分學習呢。”權策成功用“闖紅燈扣6分”将裘媛從顧知舟故意撩撥起來的舊情的剝離出來。
權策對顧知舟的不屑達到頂峰,心中忿忿的想,“既然已經碎裂成渣了,還許什麼深情的假設,‘放不下’不是嗎?那就抱着過去過活呗。裘媛的未來隻能是在我的懷裡。”
時下已經入冬,天色暗的很快,裘媛夜間視力本來就不好,因為權策的一句提醒更是慎之又慎,因為她已經被扣6分了呀,要是被交警當場按住,就得回爐重造了。所以根本沒有看見,權策嘴角計謀得逞的奸笑。
顧知舟看着被挂斷的電話,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話還沒有講完,電話就被挂斷了。他知道他今天這個情不自禁的電話有些唐突了,可是怎麼辦呢?五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思念因為距離的拉近,閘門再也攔截不住,他迫切的想靠近她,不再是燕回巢吧那一門之隔,更不是彼此間陌生的疏離,想要曾經她害怕的雨夜裡那樣深情缱绻的擁抱。
可是隻要想想,她被另一個男人擁吻着,跌進在春色散落一地的卧室裡,她甚至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個乖乖巧巧的女兒,所有的想象都化成利刃野蠻的屠戮他的心,直到千瘡百孔。他的呼吸愈發緊促,他扯開領口,咽部的束縛好像并沒有獲得緩解,于是再次用力一扯,紐扣終于承受不住暴力,急促的躍到地面,發出清脆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這聲音一點兒都不動聽,直擊腦仁兒,煩躁的他直接将書桌上的文件全部扒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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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同樣的聲音在權策的耳朵裡,那真是天籁之音。都說“溫柔鄉英雄冢”,以前的權策根本不信,現在的權策,就想着怎麼把自己埋了。昨天在嶽父家裡,因為樁樁瑣事,權策直接是和衣睡的,本身在嶽父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可不能再有偏差。
裘媛在扣子崩落的時候,險些将這個肇事的男人丢出去。剛擡手,就被權策順勢拽走了家居服,突如其來的暴露,讓裘媛迅速抱緊雙肩,緻使權策得逞。熱情奔湧的滔天巨浪将一葉小舟拖起來狠狠甩入波濤裡,放肆的潮聲節奏緊促的拍打着海灘,等動蕩歸于平靜,卧室的空氣似乎稀薄的狀如扼頸,裘媛生氣的将權策掀翻,怒沖沖的去了盥洗室,對鏡查看,胸口被咬的都透出了血絲。
看着鏡中破敗的自己,裘媛莫名覺得委屈,剛剛權策一遍遍問,“跟我後悔嗎?”野蠻沖撞的像掠奪獵物的狼王,不理不行,被問煩了,裘媛回了一句“悔不當初。”就被權策狠狠的咬了一口。
權策将腦袋仰角放到最大,透過紗幔倒看着京城的夜景,第一次這樣欣賞京城的夜景,無論方式,無論角度,無論心境都是第一次。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是他不後悔,也不想跟裘媛道歉。裘媛永遠不會理解,一個男人清楚的聽見另一個男人理直氣壯的說出觊觎自己女人的說辭後,心底翻湧的暴虐。
以前聽裘媛和劉燕八卦的時候說一些“知三當三的女人”會理直氣壯的跑到原配(正牌女友)面前說,“愛情不分先來後到,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權策知道,在顧知舟無恥的講述過去的時候,裘媛也在回憶。他們有一段共同的過去,權策從來沒有向裘媛問起。
那年他剛剛回國,因為被抓壯丁幫忙,聯誼會意外邂逅裘媛,兩個人因為投緣,最後滾到床上。清晰的記憶仿佛就在昨天,他拿起床頭的“岡本”問裘媛,“可以嗎?”裘媛迷離着狐狸眼,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在他耳邊呢喃說,“好像不行诶,我橡膠過敏。”血氣方剛的他哪裡能忍,壓倒裘媛說,“你就是男人過敏,今天老子也得上。”然後他從裘媛蹙起的眉頭尴尬的感覺到他好像冒冒失失的破壞了什麼,他難為情的問,“你還好嗎?”結果裘媛反問他,“不是都說欲仙欲死嗎?你是不是不會?”
這種質疑,比說他論文論點有誤都侮辱性強,于是他們實踐出真知回答了裘媛的疑問。
七天沒羞沒臊的假期過後,兩人領了結婚證,彼此說了一聲恭喜,就各自回自己的崗位忙了。
等小浪底建模和原型觀測搭建完成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他的新婚妻子除了在他報平安的短信後回了一句,“保重身體。”外,别說電話,連個主叫短信都沒發。
他一再确定自己和裘媛沒有發生金錢來往,身上的零部件也都在,确定自己不是被騙婚後,給裘媛打了個電話。結果卻被秒挂斷,還好這個疑惑沒有困惑他太久,當晚裘媛回電話說,她私自結婚觸怒了她媽,最近幾天在家接受批判呢,等她回去後再跟他細說。然後告訴他,她拿着證件去認購了一套53平的房子,房款差八萬六,如果他有他就給她,他沒有她就另想辦法。
于是,确認沒被騙婚的同時,他和她的新婚妻子有了第一筆金錢來往,也是數年的唯一一筆。直到裘媛後來堅持要買現在這套大平層,裘媛才開始跟他溝通要把婚後财産統計一下。
就在權策也陷在回憶裡的時候,裘媛單手用力就給他鏟起翻了過來,拿起自己的睡衣就要走。權策哪裡能放過,抓住睡衣的另一端,就像攀援似的就這裘媛的力量起來,抱住裘媛的腰,“老婆,我錯了。不該因為跟姓顧的吃味,就失了分寸。”
裘媛想想自己胸上的兩個創可貼,推開他湊上來的腦袋,沒說話,也沒掙脫他的手。
權策知道老婆的氣已經消了,順勢把裘媛拉倒在身旁,開始跟老婆憶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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