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舟站在金融中心某大廈頂層的露地窗前,因為入駐時間要求的緊急,大廈物業并沒有過分裝飾,所以最初的防護護欄和屋裡豪華的辦公區裝飾并不和諧。
顧知舟第一次進辦公室的時候,助理盧肇臉色尴尬的說,“顧總,非常抱歉,定制的合金中式護欄還沒有加工完,我會跟進再催促一下的。”
顧知舟看着因為要拆走,所以保留着原樣的白色塗漆鑄鐵護欄,有些凹槽已經泛起鐵鏽,斑駁的鏽迹密密麻麻的像——奶油草莓。想到此,顧知舟臉上漾出幸福的笑。
盧肇看顧知舟莫名的笑了,心裡直打鼓,因為幹掉千軍萬馬做到總裁助理這個位置,他自诩智商情商應該都是佼佼者,可是他完全get不到總裁這時不時就莫名微笑的點,因為這微笑和華爾街運籌帷幄的JasonGu實在不好讓人聯想到一起。
顧知舟當然不會給盧肇解惑答疑,吩咐他護欄不用更換了,重新噴上奶白漆就好。
此時的護欄已經被高檔的環保漆粉刷一新,顔色也是按他的要求調和的奶白色,上面的鏽漬已經沒有,但是被腐蝕過的坑并沒有填平。此時不同的界面不同的程度不同的角度反射着燈光。
當年裘媛從大别山的項目回來,原本奶油肌的小臉被山風摧殘的隐隐透着紅血絲,遠看像是自帶的腮紅。當時裘媛或許也是“女為悅己者容”斥資用雅詩蘭黛替換了城野,歐萊雅的面膜也是買了好幾盒。
記得周末兩人約會,在超市買了奶油草莓,裘媛說,“水果才是真正的護膚聖品,若是能夠無糖、免糖就更好了。”
顧知舟當時不解,以為裘媛覺得糖高會緻胖或加速衰老。結果裘媛湊到他跟前說,“有你就已經夠甜了,再吃甜的就齁兒了。”
看着她原本清清冷冷的樣子,俏皮的眨着狐狸眼,别扭着說着情話,顧知舟沒忍住,一把抱住裘媛恨不得揉碎在自己懷裡,用力過猛接吻磕破了裘媛的上嘴唇,被裘媛懲罰用牙簽把一盒奶油草莓的籽挑出來。
顧知舟挑了一顆算情趣,挑完第二顆就煩了,賠禮道歉,願意“以身抵債”。裘媛當時翻白眼說,“不是早就打上标簽是我的了?怎麼還想重複估價還是你一直覺得你不是我的?”
顧知舟被裘媛的話取悅了,輕笑出聲,“媛媛,說的對。我是送貨上門的,那你要不要驗驗貨?”
裘媛斜睨了他一眼,語氣鄭重的問,“包裝還完好嗎?”
顧知舟一愣,心髒有些突突,誠實的講,認識裘媛之前他确實荒唐過,身邊圍繞的莺莺燕燕,換着花樣靠近他,自薦枕席的也不少,遇上感覺來了的時候,他也沒有管束自己,所以面對裘媛的提問,他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裘媛看他的表情,心下了然,于是語氣誇張的說,“送貨上門就這麼草率的嗎?包裝沒有防撞條,連易碎品标簽都沒有嗎?”
顧知舟聽了裘媛的話,又笑了,将挑完籽的兩顆草莓統統塞進裘媛嘴裡,心裡卻莫名升起難言的苦澀。裘媛就是如此,從來不會主動激發兩個人的矛盾點,她會适時的撒嬌,适度的鬧脾氣,甚至是調情都是卡尺的。他十分确定裘媛就是農村姑娘,但是她除了所謂的眼界有限外,其他為人處世完全不是一個農村女孩會有的,盡管她的整個大學時期都在勤工儉學,但是能接收勤工儉學的地方都是市井,就算有些消費稍高的地方,也絕不會有人會在這些地方表達出自己多少涵養。
裘媛和他在一起的進退有度,讓他心慌,所以他深刻的知道,兩個人的感情關系,他是更在乎的那個。他有時候也會嫌棄自己以前的荒唐,可是“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所以他隻能無比珍惜眼前人,兩人情到濃時,因為裘媛橡膠過敏,他甯可自己去衛生間自己纾解,也不敢唐突了他的女孩。
可是他那麼小心翼翼呵護的感情,被自己的家人聯手毀了。十五年前,家族聚餐,他跪在爺爺面前,請爺爺做主,他不想走什麼聯姻的路,他找到了一個可以和他比肩的女孩,希望爺爺能見見他的女孩,隻要爺爺肯定了裘媛,陳家和母親誰也不敢對他的婚姻指手畫腳。可是,很諷刺的是,他在爺爺那裡喝的茶被二叔下了緻幻的藥,餐桌的酒水被母親下了助興的藥,陳家的酒店,陳佳然自然輕松的睡到了他的床上。
那一夜,他美好的未來統統化作了泡影,他的女孩在人牆外朝他點點頭,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那天過後,爺爺開除了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老管家,歉疚的跟他承諾會讓陳家閉嘴,會讓堂兄為此事負責。
呵呵,都是孫子,他已經不再相信爺爺對他的“與衆不同”,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對他心懷善意的“與衆不同”了,曾經有過,但是在昨天也弄丢了。
如今,事業有成的他終于回到了這個曾經的戰場,手中握着二叔和堂兄他們父子的命運,他們垂涎顧家的産業,光明正大的憑本事拿走就是。千不該萬不該利用那麼下三濫的圈套,讓他身敗名裂,遠走他鄉。
最近幾年股市的狙擊,商場的厮殺,他以其獨有的智慧和堅韌不拔,蠶食掉他們名下的大部分産業,讓那對父子品嘗了失敗的滋味,權力和财富的流失。可是這樣的報複隻帶給他短暫的滿足,但内心深處的空洞卻愈發強烈。
顧鵬舉倔強的不用人攙扶,自己拄着拐杖,步履緩慢的踏入顧知舟的辦公室,眼神透着滄桑與智慧。原本醞釀的說教,因為落地窗前孤寂的背影通通卡在喉嚨處,迫使他不适的咳嗽出聲。
顧知舟是他們顧家三代裡最優秀的孩子,他的膽識、魄力和才略不止遠超老二家的顧知仁,就是自己有些時候也會覺得自歎不如。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有望振興祖業的孩子,卻被他們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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