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禮單上這些,就給沈家帶來的極大的負擔。
如果他們湊不齊定禮,孫家便能以沈家違約要求他們承擔契約的反噬。
男家以草帖問蔔或禱簽這一步是早就做過的,現在就是要送定帖,男家三代是否有官職,出生年月,父母在不在堂,家中親眷名單,帶來的聘禮及金銀田土,并将家中産業、宅舍、房廊、山園寫清楚。接着是送定禮。
這一步也過了,就可以給聘禮,接着舉辦婚禮。
時下對于女兒家的繼承權有點類似前世宋朝,如果全是出嫁女,則家産留大部分給出嫁女平分,如果是未嫁,和家中兒子一樣有部分繼承财産的權利,但要少些。
沈家落敗後,雖說也有留下不少産業,沈慧也有繼承權,可到底現實沒有律法那麼清楚。父母一亡,她就被人趕了出來,沈家镖局也被人占了碼頭。
到現在,他們夫妻也隻有客棧的生意。要留2個閨女的嫁妝,還要留下養老的錢,給沈滿秋的那份并不算多,滿打滿算也就170多兩。要是放在整個齊山縣普通街坊眼裡,都算是巨款了。
可這筆錢也就蓋兩間青磚大瓦房,辦個稍微有點檔次的酒席,如果算上定禮和聘禮,那還不夠呢。
且沈家最要命的一點,就是沒有田地。
齊山的縣城部分坊郭戶,和四等的農戶一樣,村裡根據田産地産分,坊郭戶根據地産分:1-2等為上戶,3-4等下戶,上戶擁有職役的權利,比起被抓去當民夫幹苦力,職役能去衙門擔任衙前,或者文書、出納之類的差事。
沈家并不是上戶而是下戶,就算是手上暫時有錢,也不得不考慮免徭役這筆錢怎麼出。
葛念芙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結一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能這麼麻煩。她看着舅舅拿出的禮單,澄心紙上寫着瓷酒瓶(大),分别裝鮮花8朵,羅絹4匹,放在蓋着紅布的擔子上,這就是“繳擔紅”。
其二,頭面2套(翡翠,珠玉都可以)金器物2套,道冠4頂(時下風俗收到仙門影響),銷金裙,織金短衫、銷金道袍,純素緞6匹,雲錦6匹,彩色緞6匹。坎肩4件,茶餅(普洱或黃芽),外加牽着兩頭羊,酒4樣,需要用羅帛貼套作為酒衣。定禮一共六合。
谷芽:“....你來真的啊。”這還不包括聘禮呢。
當然了,孫家敢要這麼多定禮,自然有底氣置辦同樣的嫁妝。
她想起曆史上蘇轍賣9000多畝地給閨女置辦嫁妝的故事,當時隻是略微表達震驚,如今親眼見到,隻能對舅舅表達了同情。
谷芽手上也花了一筆錢買新衣,縣衙答應她的地和錢暫時也沒有。于是她略想了想,把上次系統抽到的那2兩多重的金頭面給了沈家。
滿向青看到後十分感動,寫了一張欠條給她。
這套頭面用料紮實的很,他想着送到金鋪裡可以融了做兩套小些的頭面。算是湊齊了一合。剩下包括茶葉,酒,羊這些都已經找齊了。
不過葛念芙看了禮單,反應倒是平淡,她捏着瓷杯細看了看:“這彩緞倒是不麻煩,就是要花功夫染色。我前些日子收了不少蠶繭,想着攢幾匹布也開不成布莊,打算賣出去,先收些染料試着染,要是成了,再就是找幾個學徒工過來。”
谷芽不太懂染布的事情,但是她問:“若是隻能染幾樣顔色的絲綢,為什麼不做提花的料子?”
葛念芙慚愧的低下頭:“小提花機也要幾十百兩銀子,且先染絲線的材料不少,若不是現成的染坊。我隻能把素布低價賣給布莊。”
“你之前打聽的鋪子如何了?”谷芽湊近兩步,見葛念芙搖頭。她想起孫家過來說的話。孫家在城裡看中靠近内城的鋪子,特地跑過來和她講。谷芽還以為進城買房容易的很,結果到葛念芙這兒就碰壁了。
要是之前沒認清形勢,谷芽估計還能大咧咧找孫家聯絡那幾個地段不錯的鋪子,如今卻是半點心思都沒有了。
***
沈家忙活準備賀禮的那幾日,孫家也忙着披綢挂彩,準備瓷器燈盞宴請賓客。
孫老太爺60大壽在這個凡人的年紀已經很不錯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況且孫老太爺這身體是很不錯,眼看還有夠活頭。
府裡頭找的繡娘裁了一幅松鶴延年,一副仙桃十樣錦獻給太老爺太夫人。
孫老太太展開秀平稱贊:“這手藝看着不含糊。是找的哪裡的繡娘做的?”
那管事娘子說:“是找的榮錦閣,今年河汛不好,從外地采買回來的錦緞是少了些,難得這布莊還有這樣手藝的繡娘。聽那掌櫃的說,是以前在封錦城的繡娘織的。”
“那就沒錯了。我就愛這個樣式兒的。”
“老夫人喜歡就好。”孫夫人放下茶杯,對着婆婆,她倒是不吝啬做出不能主事的模樣讨她歡心,畢竟沒有太夫人,孫家哪裡能搭上蒙山宗掌事這條線,更别提在城裡不受其他幾家商戶排擠。
“阿照今年已經16啦,想着去年及笄禮,族裡有幾家還送了不少禮,今年倒是也不要落下人情才好。”孫夫人說着,面上露出幾分欣慰。
老夫人順口問:“哦,我記得是堂兄家中的兒子,是叫博恒的吧?三年前入的宗門,如今修為如何?”提起來她也記得一些,孫家人丁不少,但經常挂嘴邊的就幾個年輕子侄。
“博恒的根骨雖說隻有3品,資質做不到内門弟子,但如今已經煉氣二層。日後做個一峰管事是不成問題的,我聽說宗伯已經打點了一番,說再曆練幾年。到時候我與煉器峰那邊掌事說一聲,讓他見見世面。”
觑着婆母的臉色,孫夫人緩緩說着:“那孩子實誠,推說我不必處處關照,等他做了掌事,必不會忘了今日孫家關照。”
孫老太太不語,孫夫人心裡一沉。公婆都不肯在阿照的婚事上妥協,究竟為何?
無論其他人怎麼想,孫夫人怎麼舍得把這麼寵愛的閨女嫁給一個普通人家:“娘,阿照已經哭了三天了,再這樣下去,她身體也受不了啊。爹之前說過,讓沈家那邊湊齊了聘禮過來,可我聽下人說。沈家已經籌了半數,再這樣下去,這門婚事可不得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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