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兩人終于徹底從昏黑的樹木雜草中擺脫出來,顧沉舟就着路燈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四十分。距離他們離開國色天香還沒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前還衣冠楚楚地坐在高檔酒店談笑風生,四十分鐘後差點丢掉半條命……&ldo;走吧。&rdo;賀海樓懶洋洋還帶着些含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并沖他伸出一隻手。算了。顧沉舟這回也沒力氣計較,繼續扶着對方上救護車後,自己也順勢上去。很快,救護車車門關閉,始終沒有熄火的司機立刻踩下油門,同時拉響警報:&ldo;嗚‐‐嗚‐‐嘀嘟嘀嘟‐‐&rdo;時隔三個月,京城醫院的院長又一次在大廳接見了平常難得一見的重要人物:顧組織部長和賀副總理!救護車已經在十分鐘前到達了,兩位受傷的公子也安排妥當,找了醫院内最好的專家會診治療,早早趕下來親自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的院長塌着腰,十分恭敬地對兩位接連到達的大人物說着似乎有點熟悉的話:&ldo;賀總理您好,顧部長您好!顧公子的傷勢主要是多處軟組織受傷,并沒有太大的問題;賀公子的額頭被鈍器擊破,不過初步看來,賀公子神智清醒,可以排除一些比較嚴重的可能……&rdo;&ldo;人在哪裡?&rdo;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來的賀南山拄着拐杖,直接問道。&ldo;在綜合大樓三樓。&rdo;本來還有許多長篇大論的院長立刻抛棄那些沒用的話,直接說重點,&ldo;賀總理,顧部長,我帶您二位上去!&rdo;說着一刻不停,轉身就向前帶路。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顧沉舟其實真的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甚至比之前衛祥錦的那場車禍還不如,那場車禍裡,他好歹吊了半個多月的手臂,而這一次,隻需要脫掉衣服把身上那些因為撞到樹幹和石頭的淤青揉散就可以了。但與早就有所準備的車禍不同,這一次,顧沉舟是在全無預料之下遭到襲擊,從襲擊開始,精神就一直緊繃着不放松,再加上身上臉上全是泥土,因此就顯得特别狼狽疲乏,這也成功地讓趕過來看自家兒子情況的顧新軍臉上黑了一半。&ldo;爸。&rdo;顧沉舟看見顧新軍從外面走進來,也沒管正在給自己揉肩膀的專家,手肘一撐椅背,就要站起來。&ldo;坐着,&rdo;顧新軍擺了擺手,皺眉問正給自己兒子治療的專家,&ldo;醫生,我兒子怎麼樣?&rdo;&ldo;沒什麼大礙。&rdo;那位專家連忙說,&ldo;休息兩三天,淤青就全部褪下去了。&rdo;他說到這裡又額外插了一句,&ldo;顧公子是從樹林裡的斜坡上滾下去的吧?運氣真不錯,基本沒受什麼傷,有些不太幸運的,斷骨啊内髒破裂啊都有可能。&rdo;&ldo;那條坡比較平。&rdo;顧沉舟說了這一句就不再出聲。穿白大褂的老專家也很有眼色,不再說話,專心做完手中事情,就給開了個方子,說裡頭的藥酒要擦也可以,不擦也可以,隻是好得快慢的區别。顧沉舟拿着方子跟顧新軍走出會診室,顧新軍皺眉問:&ldo;怎麼回事?&rdo;&ldo;不太清楚,&rdo;顧沉舟搖了搖頭,然後簡單地說了一下今晚的事情,特别介紹了汪榮澤的情況,對自己被襲擊的事情反而沒有描述太多‐‐這事說複雜也不複雜,統共就那麼兩系,不是你就是我;但是說不複雜又尤其複雜,恐怕今天的事就跟衛祥錦的車禍一樣,是查不出來的。&ldo;汪榮澤身旁有汪書記的人跟着,看上去是來看着他的。&rdo;顧新軍思索片刻:&ldo;你覺得汪榮澤怎麼樣?&rdo;&ldo;不夠大氣,&rdo;顧沉舟實話實話,&ldo;不過汪書記似乎也并不是對他很放縱的樣子,今天晚上的飯局,汪書記派來的人幾次擋了汪榮澤的動作,壓着他坐下。&rdo;顧新軍點點頭,沒說什麼。兩人來到電梯處,顧沉舟伸手按了向上的電梯‐‐賀海樓接受治療的地方正在他樓上。看着自己兒子的動作,顧新軍突然問:&ldo;那賀家小子呢?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rdo;&ldo;我也不知道。&rdo;周圍并沒有人,但顧沉舟還是放輕了聲音,&ldo;那些人出來沒多久,賀海樓就開車出現了。&rdo;電梯從樓下到達樓上,兩人走進去,顧新軍又問:&ldo;賀海樓傷得重不重?&rdo;&ldo;腦袋被敲破了。&rdo;顧沉舟回答。&ldo;你覺得他怎麼樣?&rdo;顧新軍第二次問顧沉舟對他人的看法。賀海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覺得他怎麼樣?顧沉舟也在問自己。不缺手段、濫交、神經病、陰狠、張狂恣意?他搖搖頭:&ldo;我還不确定。&rdo;事實證明,顧沉舟的運氣好,賀海樓的也不算太差‐‐盡管被敲破了頭,但他的傷勢并沒有什麼大礙,清理了臉上的血迹再縫上兩針就沒有問題了,至于之前眼睛有黑塊的情況,會診的專家拽了一堆術語,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一、沒有大礙。二、可以吃一點補血的食物。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醫院方面還是建議賀海樓在醫院住一個晚上觀察觀察,以便随時處理突發情況。顧沉舟和顧新軍來到病房外時,賀海樓腦袋上已經纏好了白紗布,身上的衣服也換了,正靠坐在床上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在他床位旁邊,賀南山坐在椅子上,和顧沉舟上一次在醫院裡看到時一模一樣,神情冷淡嚴厲,并不說話。&ldo;賀總理。&rdo;顧新軍先跟賀南山問好。顧沉舟跟着說,&ldo;賀伯伯,您好。&rdo;賀南山微微點頭,拄着拐杖站起來:&ldo;你們兩個小孩子說說話,顧部長,我們先出去走走。&rdo;&ldo;總理,您先請。&rdo;顧新軍禮貌說道,也沒管顧沉舟,跟着賀南山一起離開病房。顧沉舟在賀南山之前的位置坐下:&ldo;感覺怎麼樣?&rdo;&ldo;有點暈,其他沒問題。&rdo;賀海樓回答,&ldo;找我有事?&rdo;&ldo;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那裡?&rdo;顧沉舟直接問。賀海樓一挑眉:&ldo;我就猜是這個問題‐‐你真的要聽實話?&rdo;如果換個人問,顧沉舟當然回答&lso;是&rso;。但賀海樓……他還真的認真思索了一下。結果沒等他回答,賀海樓就愉快地公布答案:&ldo;我開車跟着你。&rdo;這話……顧沉舟心想自己還是别深究下去比較好。他換了個問題:&ldo;你有沒有什麼想法?對今天晚上的事情。&rdo;&ldo;那些人找你又不是找我,我能有什麼想法?&rdo;賀海樓反問。顧沉舟一笑:&ldo;說得也是,他們找的是我。行了,&rdo;他站起身,&ldo;你沒事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過來看你。&rdo;&ldo;你覺得會是哪一系做的?&rdo;賀海樓神情漫不經心,卻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話。顧沉舟停下腳步:&ldo;你覺得呢?&rdo;&ldo;二選一,&rdo;賀海樓牽起唇角,&ldo;總有一個是。&rdo;&ldo;你這話……&rdo;顧沉舟說,&ldo;說得真不像是郁系這邊的。&rdo;&ldo;難道我說是汪系你就會認為是汪系做的?&rdo;賀海樓反問。本來要走的顧沉舟倒不急了,他又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思索了一會:&ldo;理論上來說,汪系是沒有這麼做的道理……&rdo;賀海樓笑吟吟地不接話,就看着坐在身旁的顧沉舟,心道和顧沉舟在一起的最明顯的好處大概是公私分明而且從不記仇吧,他有仇……賀海樓不覺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颚骨,那一處到現在還隐隐作痛。‐‐還真是當場就報了。不過這也有一點不好,這樣我的存在感和其他人又有什麼差别呢?賀海樓又有點苦惱,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暗自思忖:到底要出現怎麼樣的情況,才能讓顧沉舟永遠都忘不了呢……不說這邊的賀海樓努力想着要怎麼刷下限才能讓顧沉舟永遠忘不了自己,光說顧沉舟一直在賀海樓病房裡呆了兩個多小時,才從醫院回家。而回家睡了一個晚上,他剛剛全身酸痛地從床上爬起來,就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ldo;爸,你說汪榮澤在國色天香裡說出了這句話?&rdo;&ldo;沒錯,&rdo;顧新軍微微颔首,&ldo;還是當着國色天香的服務員說的。&rdo;&ldo;這也太巧了。&rdo;顧沉舟說。顧新軍不置可否:&ldo;你覺得他是被陷害的?&rdo;顧沉舟沉吟片刻,還是搖搖頭:&ldo;不好說。&rdo;他覺得不論是汪榮澤還是賀海樓,都有嫌疑‐‐或者說并不是他們兩個,而是他們兩個背後的勢力。顧新軍看着自己的兒子,心思卻轉到幾個小時前在正德園跟自己父親的對話:&ldo;如果是被人陷害,汪書記的這個侄子不堪大用啊。&rdo;&ldo;這是在逼我們顧家表态。&rdo;&ldo;退的計劃不變,你要早點表态,但這件事也不能這麼就算了。先是祥錦然後是小舟,未免也太過張狂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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