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夫看孔令榆即不說話也不走,湊到跟前小聲問:“咋了大孫兒?有啥心事?還有遇着啥難處?跟五爺說。”
“沒。”孔令榆笑笑,又問:“五爺,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保證讓知青不走的?”
楚大夫沉吟一下,探究地望着他,“那有啥難的,那知青在村裡結了婚,安了家,有了娃,心就定了,就不想走了呗,之前有個沈知青就嫁到村東頭老吳家了,現在孩子都有了,大孫兒啊,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女知青了?要是有你就說,讓你二爺去給你說親,保證能成。”
“沒有。”孔令榆連忙打斷楚大夫的發散,低着頭想自己的心事。
結婚有娃是不可能了,孔令榆再沒常識也還知道兩個男的結不了婚生不了娃,總不能為了留下米樂讓他跟别人結婚,那他可不樂意。
要說他跟米樂都已經那樣了,怎麼說他現在也算他屋裡人,除了沒個本本,生不了孩子,跟結婚也差不多吧?
“那要是屋裡人不聽話老想跑呢?”他又問。
“她跑啥?”楚大夫奇怪,“就咱這家庭,要房有房,有吃有喝,就是鄉裡也找不出來幾戶這樣的人家,你長的還這麼好看,還有啥不滿意。”
楚大夫不知想到了啥,嘿嘿怪笑着小聲趴在孔令榆耳邊說:“這屋裡人啊,她想要啥你就給她啥,炕上給她伺候明白了,沒個跑,嗨,我跟你個沒結婚的小孩兒說這幹嘛?”
孔令榆一臉懷疑,“五爺你不也沒結婚嗎?你說的有譜嗎?”
楚大夫老臉一紅,瞪着眼睛,“你不信我問我幹啥?”
樂樂要啥他也給,從來沒差過他吃穿,炕上……應該也伺候明白了吧?看他每次事後的樣子,應該都挺盡興的……那到底差哪兒了呢?
“那要是這些都做到了,他還不想跟我過呢?”
“那就是慣的,”楚大夫沒好氣地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打幾頓就好了。”
啊?他樂樂不打都總哭,碰一下他都怕勁兒使大了,還能打的嗎?孔令榆腦子裡突然出現他樂樂雪白的屁股蛋兒上被自己打了個五指印的畫面,惡趣味地嘿嘿笑了。
楚大夫疑惑地看着他,突然警惕起來,“呀,大孫兒,你不是跟哪個女知青怎麼着了吧?還沒結婚那可不行啊,這要是讓人告發了可是大罪,這也不是咱老孔家人該幹的事兒,你要是真把人怎麼着了可别瞞着,你跟五爺說,五爺這就給你說親去。”
“我沒……”孔令榆連忙擡頭否認,就見秦老師不知何時出現在楚大夫背後,正雙手抱胸一臉玩味地看着五爺,“秦老師……”
楚大夫驚得跳了起來,卻還是晚了一步,一隻耳朵已經被秦老師提住,“楚繁信,教你大孫兒什麼好話呢?什麼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都打過誰啊?”
“呀,眠眠,你咋沒多睡會兒?”楚大夫反應極快地脫下身上的棉襖搭在秦老師肩上,“出來也不多穿件衣服,凍壞還得我伺候你,走咱進屋,我沒打誰,我文明人,今天給你做雞蛋餅……”
他說着,攬着秦老師就往屋裡推,進屋前還不忘回頭給他大孫兒一個眼神,用口型說了個“滾”字。
孔令榆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們進屋去的背影,隻是一想到他家樂樂,眼底又染上一層陰霾。
他一邊拉着冰車往山上走,一邊想着自己的心事。
樂樂總說他心思單純,以前他是的,因為爺爺說,這世上的東西都沒什麼好争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他不争,所以單純。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他想要的東西,他想要樂樂永遠跟他在一起,可是樂樂總說他要走,他還……還要讓他娶媳婦……
他是個粗人,沒那麼多細膩的心思,之前總以為不管樂樂願不願意,他都能有辦法把他永遠留在身邊,可是就算每天晚上抱着他,他還是覺得跟樂樂之間隔着什麼。
他想知道樂樂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都願意跟他那樣了,應該也是喜歡他的吧?那為什麼還老是說要走?為什麼還要給他娶媳婦?還有那個高遠恒到底是誰?他偷偷問了很多人,無論是村裡還是青年點,都沒有這個人,難道是他老家那邊的?
不搞清楚這些,他始終覺得沒有安全感。
就在孔令榆為兩人的關系患得患失的時候,他家樂樂其實什麼都沒有想。
米樂早上起床沒看到孔令榆,外套也沒穿出屋找了一圈,發現院子裡冰車和鐵頭都不見了,才确定孔令榆沒叫他就先走了。
他心裡有些發空,以前孔令榆都是看他吃完飯才走的,他今天起的也不晚啊。
米樂一個人沒滋沒味吃完飯就去上工,并且一整天很心虛,盡量不跟丁小紅眼神對視,生怕她追問自己孔令榆是怎麼說的。
昨天孔令榆問他為什麼生氣,他說是因為孔令榆騙他,但是他仔細想了想,就算孔令榆沒有騙他,他也還是不喜歡别人對孔令榆的窺視,那是一種被人窺視所有物的被冒犯感。
他不想仔細去想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為什麼會覺得孔令榆是他的,隻要不想,他和孔令榆就會永遠都是互幫互助的好朋友。
他本來就很匮乏的腦漿好像處理不了過于複雜的感情,隻好把那些他想不明白的事簡化成他能處理的信息。
他知道自己關心孔令榆,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唯一在意的人,他把這歸結為他們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至于本來一直很困擾他的,他和孔令榆之間超出友誼的行為,他也已經很習慣地給自己找出各種可以接受的合理解釋。
這些事賈寶玉和秦鐘也幹過,但是那時候的人也不會特意去定義這種行為是什麼,就算是他來的那個年代,男大宿舍裡這種事也屢見不鮮,隻要不是真的怎麼了,好像也沒必要多想。
可能過不了幾年,他和孔令榆再看年少時的這些行為,也隻會覺得是小時候淘氣。
他甚至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取向,畢竟除了孔令榆,他又不想跟第二個男人發生這種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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