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孔令榆沒有回來,米樂猜,應該是輪到他值夜了。
他本想孔令榆不在時就回青年點住,吃完晚飯他又不放心,跑回孔家燒了炕,喂了黑子和小狍子,天就已經黑下來。
這個時候再回青年點可能還要打擾到别人,他其實也沒多想要回去。
不知道孔令榆知道他晚上不在家住會不會生氣啊,他想了想,還是燒了熱水洗澡,把半導體放在枕邊聽着聲兒睡下了。
為了睡哪兒這種小事讓孔令榆生氣似乎不值得,他每天在山上還得惦記着自己,米樂決定乖乖的,要讓他“省心”。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一個人睡,醒來的時候看着熟悉的環境竟沒啥孤獨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這是孔令榆的地方,他住着反倒比青年點仗義。
他白天幹了一天活兒,心裡盤算着,不知道孔令榆今天晚上回不回來呢?他還說要教自己練槍呢,等他回來天都晚了,還練啥呀?就是嘴上說說騙他的。
晚上在食堂門口,他果然看見下山直接來接他的孔令榆,他扔下身邊的同伴蹦蹦跳跳跑過去:
“孔令榆,你來接我嗎?”
“嗯,”孔令榆臉上沒什麼表情,盯着他的眼神裡卻透着露骨的想念,他才兩天沒見到他樂樂,怎麼感覺像半年沒見了?“今天想吃什麼,回家給你做。”
“好呀。”米樂也不客氣,高高興興地坐上冰車,等着孔令榆拉他回家。
這時正好幾個女知青走了過來,丁小紅自來熟地主動打招呼,“米樂,你朋友又來接你啊?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嗎?”
米樂這才恍然大悟地從冰車上又跳下來,他怕隻給孔令榆介紹丁小紅他們會尴尬,于是說道:“孔令榆,這是姜麗娜,我們青年點點長,這是丁小紅,一個性格特别好的女孩子,她們平時都很照顧我。”
孔令榆卻像沒聽見他的話,梗着脖子死盯着米樂,一眼也不往女知青那邊看,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
氣氛一度十分尴尬,米樂腦中突然響起昨晚用半導體聽的樣闆戲:這老刁,一點面子也不講,卻又莫名覺得孔令榆的态度讓他心裡很熨帖。
他正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化解眼前的尴尬,姜麗娜突然說道:“米樂,你今天也不回青年點嗎?你都好久沒回來住了。”
“你昨晚也沒回?”孔令榆的語氣裡全是跟表情不符的溫柔。
“沒,沒呀。”米樂心想,不是你不讓我回的嗎?還問啥?他對姜麗娜說:“麗娜,我先在我朋友家裡住一段時間,幫他看看房子。”
“這樣不好吧?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姜麗娜不贊同地說。
“哼,我看你是不敢回青年點吧?”幾個男知青這時也到了食堂門口,葛立功剛好聽到他們的對話,冷笑道。
“是嗎?他為什麼不敢?”還沒等米樂說話,孔令榆已經把話接了過去,原本坐得好好的鐵頭,突然站了起來,沖葛立功發出嗚嗚的聲音。
葛立功條件反射後退半步,米樂哈哈笑道:“葛立功,我看你是吃一百個豆不嫌腥,非得再讓鐵頭把另外半邊屁股咬爛才老實呢。”
他說完這話,另外幾個女知青憋不住也笑了,葛立功面子上下不來,罵了一句,“你等着,最好讓你朋友24小時看着你,不然老子早晚有機會收拾你。”
“你憑什麼收拾他?人家米樂幹的活不比你少,你能不能别這麼幼稚?别再這麼無理取鬧?”姜麗娜生氣地怒斥住葛立功,又對米樂道:
“米樂,你是不是因為葛立功才不回青年點的?如果是這樣,我可以保證,不會讓他有機會欺負你,你還是跟我們回去住吧。”
“就是,你現在這麼能幹,他要是還欺負你,我們女知青也不會看着不管的。”丁小紅似乎已經忘了剛才的尴尬,仗義地說。
“不用了,樂樂以後都住我家。”孔令榆木着臉,“我們先不回去,去青年點取你的東西。”
他很不喜歡姜麗娜剛才的語氣,什麼樂樂太麻煩他了,說的好像她跟米樂比他親似的,他還是快點把樂樂接到自己的地方比較安心。
“喲,米樂,知青可都是住青年點的,你要是不回去,就是搞特殊化,我們可不會幫你瞞着。”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李春光這時也笑嘻嘻地插進來。
“嗯,誰要是不同意,讓他來找我。”孔令榆說完,也不管米樂願不願意,拉着冰車就往青年點的方向走,等米樂反應過來,連忙小跑着跟上。
“哼,牛什麼呀?不就是村長的堂孫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葛立功沖着孔令榆漸遠的背景不服氣地啐了一口。
李春光似笑非笑道:“你急什麼啊?他一個農戶隊的知青跟獵戶走這麼近,不會有好結果的,你等着看吧。”
這邊米樂一路跟着孔令榆往青年點走,邊走邊喊:“你走慢點兒,我就這麼搬去你家了真的好嗎?”
“有啥不好?”孔令榆停下,等米樂坐上冰車才又拉着他往前走,“我問過了,村裡的知青成了家都會搬出青年點,給後面來的知青讓地方,隻有沒地方住的知青才住青年點,他們恨不得你們都能自己找到地方住呢,誰管?”
“啊呸,我又沒成家。”米樂呸了一聲,聽到孔令榆的話倒是放下心來。
兩人在青年點收拾米樂的東西,除了一點原主從家裡帶出來的私人貴重物品和書本,其他都沒拿。
米樂本想再拿幾件衣服被褥,水壺和日用品,都被孔令榆攔住了,他一臉嫌棄地說:“都不知道被誰用過,咱不要,回頭給你買新的。”
“你咋那麼不會過?”米樂皺着眉兇他,雖然他也不想再用被人尿過的被,“棉花可貴呢,一斤好幾毛,還得用票買,拿回去拆了給狗子用也行啊。”
"嗯,沒有你會過,以後我錢都給你管着。”孔令榆看着他笑,聽話地把被褥和一些不容易買到的日用品也放上車,其他東西卻說什麼也不肯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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