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雖深居宮中,可卻沒少聽說那端王爺大孫子造下的孽事。
那人是老端王的庶子所出,因是第一個出生的孫輩,又是個男子,所以頗受老端王的寵愛。在小端王走後,這大孫子就成了老端王唯一的心頭寶,誰也說不得罵不得,就這麼被嬌寵成了驕橫跋扈的纨绔子,平日裡在端王封地裡沒少幹缺德的事兒,但都被老端王一一護了下來。
就前段時間,她還聽說這人曾因看上了一個農家婦,硬是派人将對方的夫君打了個半死,還以要将對方的兩個幼女送去窯館為脅,硬是将那農家婦給掠了回去狠狠折磨了好幾日。最後那婦人受不住折辱死了,他還派人将屍體給扔回到了那戶農夫的家門口,好是奚落了一番,那農夫不堪受辱,舉起榔頭反抗,卻生生被端王府的家丁給踹死了。
明明本是和樂幸福的一家人,最後隻剩下了兩個幼女抱着自己雙親的屍體嚎啕大哭。
而這樣的事,對于端王府的人而言,卻隻不過是一件最稀松平常不過的小事。
魏岚初聽到這事的時候,很是氣憤,恨不得讓皇上下旨去将那端王府上下全給撸了。她最是厭惡這種明明一事無成卻總愛仗着祖上榮光,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事的纨绔子弟。
但最後還是不得不忍了下來。
因為那老端王手中有一枚先祖帝賜下的免死金牌,那是第一任端王用血肉給自己的後代拼下來的一份庇佑。除非他的子孫想不開犯下通敵賣國、謀朝篡位這等罪無可赦之事,否則這端王的爵位便永遠也不能給抹去。
而不過是死了幾個尋常百姓這等事,至多隻能罪責到那一人,于現今的端王爺而言,不過是失去一個疼愛的孫輩罷了。這種疼惜,頂多也就是讓端王爺哀歎個一兩日,轉身他便能有第二個、第三個疼愛的孫輩。
可追根究底,這人之所以敢如此猖狂,目無法紀,還不是全是因着他背後站着的是端王爺?
單是懲罰了這樣一個無知的纨绔子,根本就無濟于事。真正要懲處的,應是那老朽腐臭的端王爺。
魏岚從來就不是那種隻治标不治本的人。她所信奉的準則,曆來都是既是毒瘤,那就得從根上全剔掉才是。
即便是骨頭上沾了一絲那毒瘤留下的腐肉,哪怕是連骨頭都剔掉,她也要将這毒瘤給拔得幹幹淨淨,斷不會讓它又再生的機會。
她眼裡盈着冷意,聲音是越發的清冷,“他倒還真是敢開這個口。”
饒是蘇有禮是有意的,也被她話裡的寒意給凍得身子打了個寒顫,小心的應了一聲,“可不是麼,皇上都說了不允了,他還天天往裡湊,念叨着什麼曆代端王爺給大業立下了赫赫功勳,如今到他老了卻是一事無成,隻想給子孫謀個出路……要奴才說,這就是個老不羞,知道自己沒用,還來瞎湊什麼熱鬧。”
“可不就是個老不羞麼。”魏岚冷哼一聲,擡了擡眉,“那端王世子可有跟着來?他是怎麼說?”
“端王世子?”蘇有禮先是一愣,随後搖了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奴才聽說,那端王的大孫子不是端王世子所出,而是端王爺十分疼愛的一個庶子生的。算起來,也就是個庶出的長孫,算不得嫡系,所以端王世子才沒有跟着來幫說情吧。”
原來是這般。
魏岚垂下了眸子,嘴角依舊挂着抹冷笑,這端王世子恐怕不僅不願來說情,還巴不得端王爺直接因此惹惱了皇上,将這帝王之火給遷怒到那侄子的頭上去吧。
不過……魏岚眸中滑過一抹精光,倒也算不得什麼壞事。
她輕輕笑了笑,卻是沒再提端王的事,而是擡眉看了蘇有禮一眼,意有所指的說到,“本宮不關心那些誰要當官誰要罷官的事,本宮隻關心皇上的聖體。如今皇上龍體有恙,往後還有勞蘇公公多費費心,可别再讓些無關緊要的人随便拿着什麼瑣碎的事兒就來煩擾聖上。”
蘇有禮眼裡一亮,當即會意,躬身行了一禮,細着嗓子應到:“娘娘教訓的是,奴才定會守好乾元殿的門,照顧好聖上的龍體的。”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皇上的寝宮。魏岚擺了擺手,讓李昆等人候在了殿外,隻帶着綠珠跟着蘇有禮進了寝宮。
此時皇上已經在何太醫的用藥下悠悠醒轉了過來,但因着燒還未退盡,頭正一陣一陣的犯着暈。忽聽得有腳步聲靠近,還以為是蘇有禮回來了,也沒睜開眼,隻是揉着眉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皇後回去了?”
他剛醒來就聽何太醫說魏岚過來了,蘇有禮怕魏岚知曉他生病暈倒,所以出去攔人了。現在沒聽着旁的聲,想來應是蘇有禮已經将人勸回去了吧。
腳步聲停在了床幔外,帳上透着幾道人影,卻沒人應聲。
他心中生起一抹警惕,強撐着睜開了眼,眸中滿是厲色,一手探向了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一邊撐起了身子往床邊挪去,一邊不動聲色的繼續用着虛弱的聲音問到,“蘇有禮,何太醫的藥還沒熬好麼?”
帳外的人影動了動,一隻纖細白嫩的手輕輕撩起了帷帳,未待他将那匕首拔出刀鞘,就聽得一道溫軟的聲音随着簾幔掀起一同傳了進來:“原來皇上竟是這般不想看到臣妾。”
皇上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不由得一愣,“岚兒,你怎麼來了?”
魏岚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匕首上,輕輕笑了笑,語帶幽怨的回到,“臣妾有好幾日沒見着皇上了,心中甚是挂念,所以才過來了。隻是沒想到,原來皇上竟不想看到臣妾。也罷,臣妾現在便回坤甯宮去,往後也不在陛下眼前晃了,免得惹惱陛下,讓陛下不開心。”
說罷就真的轉身欲離開。皇上一心急,連忙扔了手上的匕首一把将魏岚拉住,卻不想因虛弱無力,身子往前倒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床榻了,他卻隻顧着有沒有拉住魏岚,嘴裡連聲喊着:“岚兒,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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