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掃了她一眼,看她面色雖依舊有些不愉,卻是強撐出了一臉的笑容,心裡暗自道了一聲:出嫁一年有餘,倒是長進了。
于成鈞不知這些事,陳婉兮也一個字兒沒跟他提過。
他是不曉得這裡面有多少筋節,但王妃同她母家不和他是明白的。他可絕不會給這些外人,折辱王妃的機會。
于成鈞扯了扯唇,說道:“這等親朋往來之事,在我們王府,皆是由王妃裁斷主理的。王妃若要回去,那自然就回去。不然,那就是有别的打算。”說着,又向陳婉兮道:“你來做主罷。”
陳婉兮含笑颔首。
陳婧然沒料到于成鈞居然會給自己碰了這樣一根軟釘子,她勉強笑了笑,說道:“姐夫待姐姐,倒是真好。”
于成鈞将她上下掃了一遍,問道:“這三姑娘,本王記得,該是嫁過人的。看這通身的打扮,倒像是在守孝?”
陳婧然不明所以,答道:“妹妹命薄,丈夫不幸早亡,如今是守節之身。”
于成鈞連連點頭,說道:“既是這般,你今日難道不該去為亡夫上墳才是?既嫁之女,怎會跑到娘家為故去的侯夫人掃墓?”
陳婧然隻覺得滿臉**,肅親王此言,豈不是在說她立身不正,行止無端?
陳婉兮卻大約猜到了些許,說道:“譚家不容,三姑娘如今是回侯府居住。二太太既有身孕,祖母又年邁,如今府裡的事,大多是三姑娘掌管吧?”
陳婧然讷讷稱是,道:“都如長姐所說。”
陳婉兮本不願與她多言,隻道:“三姑娘既要祭拜,便盡早吧。我們府中還有事,當先回去了。”言罷,更不多語,竟扶着杏染的手,上了馬車。
于成鈞同這個小姨子,自然是沒有話講的,吩咐小厮牽馬過來。
陳婧然坐立不是,隻得轉身走開。
随着她的丫鬟紅珠低低說道:“姑娘,這大小姐的脾氣,還是這般冷硬。好歹都是侯府的小姐,見了面竟連一個好臉色都沒有。”
陳婧然微微一笑:“我同她本就不是一個母親所生,她不待見我,也是情理之中。”一面說,一面朝着祖墳處行去。
紅珠又道:“其實過上兩日,老爺就會在府中祠堂裡祭祖。姑娘,何必今日還定要來為大夫人上墳呢?”
陳婧然淡淡說道:“然而,我還是得來。我是被夫家棄了的人,如今栖身在娘家,若再不能自己握住些什麼,下一場還不知漂泊在何處。”說着,她長舒了口氣,微笑道:“大夫人是老爺的原配,他會高興的。”
紅珠疑惑道:“姑娘,您有太太疼呢。”
陳婧然面色一黯,道:“母親這胎,若是個弟弟倒罷了。不然,我們母女今生,大約也就如此了。”
言至此處,她回首望了一眼,隻見肅親王府的車馬已然啟程離去。
她歎了口氣,怅然一笑:“肅親王待她,倒是真好。可笑當年,母親還指望着她能死在這人手裡。誰會想到,竟然有今日?”說着,邁步往墳堆之中走去。
程初慧的墳已修繕過了,陳婧然便也隻按着祭掃的規矩,吩咐人一一布置。
她自己,卻注視着碑文上的刻字,出神不語。
碑文空着一半,顯然是等着夫主百年之後合葬之用。這是當年陳炎亭的吩咐,那麼她的母親,又要放在何處?
她實在不能明白,陳炎亭既然看重自己的原-->>配夫人,為何又要收了自己的母親,當年又要做出那樣的事情。父親,讓母親和自己淪落進這種不堪的境地,這種污點終其一生都不能洗刷了。自己嫁入譚府,始終不得夫家的喜愛,也有這番緣故。
陳婧然咬指靜思,還有一件奇怪事。這些日子,她幫母親料理家務,查點舊年賬務時卻發覺,大夫人當年的嫁妝當真不在府中。她四處盤點,連點蹤迹也無。私底下,她也問過母親。小程氏說,她當真是不知情。母親曾将此事問陳炎亭,父親卻置之不理。
因着多年苛待,陳婉兮憎恨母親,此事任憑母親說破了嘴皮,她也不會信的。
但大夫人的嫁妝,果然是不在母親手中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陣雨天氣,至此時天氣又已放晴。
路上行人已多,馬車緩緩行去。
陳婉兮坐在車中,默默無言。
梁嬷嬷看着她神色沉靜,不由也歎了口氣:“不來就不來吧,何苦叫她來。這不是叫夫人,九泉之下更加寒心麼?”
陳婉兮淺淺一笑:“母親不會的,她根本就不會将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再則,你适才沒聽她說,這是她自己的主意。想必,如今的日子不好過,是想方設法的在侯府立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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