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花醒來,第一句就是問表姐:“表姐,我的荷包呢?我的荷包呢?”
表姐眼睛一紅,輕聲說:“追回來了。”
春花這才看了周圍一眼,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天哪!這是醫院。春花馬上翻身下床,拉着表姐就要回家。表姐按了一下春花剛剛睡的床頭的一個按鈕,這才說:“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你暈過去了,把我都吓死了。錢沒了就沒了吧!可以賺啊!命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說着從背包裡拿出那個荷包,重重的甩在她剛剛躺的那張床上。春花雙手拿起荷包,隻一眼,就發現荷包上有淡淡的血迹。她記得,她暈倒之前沒有血的。春花疑惑的眼神看向表姐,這時醫生進來了。問了春花幾句,然後告訴她,如果這幾天出現頭暈惡心,一定要來醫院檢查一下頭部。臨出門前,又說了一句:為了安全起見,最近最好不要坐車。
春花傻眼了,可表姐接下來的話直接讓她掉入冰窟。
原來在她暈倒的時候,廠裡一個男員工聽到呼聲出來了。他過馬路的時候剛好看見春花被那人一腳踢飛,年輕人血氣方剛。你搶錢就搶錢,搶不了了也不能行兇啊?好手好腳的,自己做工不行啊?哪能沒有一口飯吃呢?哦,你背着一條人命過日子,你的日子就舒坦了?你的良心就不虧嗎?
追上去的男孩是山東的,叫祥子,原名是歐陽祥。大家圖方便,就祥子祥子的叫他。他也樂得大家這麼叫他,與是祥子祥子的叫開了。如果不是今天住院,表姐都忘了他姓什麼?
祥子當時一個人跑在最前面,他奮力往前追,尤其在看見春花那單薄的身子,像片落葉一樣被那人踢飛出去,心頭一股莫名的火氣就上來了。那人見後面有人追來,拐了個彎,拐進了一片廠區的牆角。見祥子窮追不舍,知道今天躲不過了。要是祥子再大喊大叫,這一片廠區還亮着燈呢!再往前就是農貿市場,那裡此刻燈火通明,還有保安巡邏的。他躲在牆後,手裡還緊緊的拽着那把割斷春花荷包的小刀。此刻,他隻想速戰速決。聽到腳步聲來了,他揚着小刀就揮過去。祥子猝防不及,一時也收不住往前沖的身體。眼看自己的胸膛就要撞上那把小刀,祥子在關鍵時刻身軀微扭,小刀擦着他的皮衣劃過。在皮衣上劃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高個子一擊不中,馬上揮出第二刀。祥子躲無可躲,硬生生用雙手抓住小刀。高個子用力一抽,鋒利的小刀劃破祥子的右手,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鮮血瞬間湧出,祥子吃痛捂着手,擡眼看高個子。高個子比祥子高出了一個頭,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看着祥子。祥子氣勢一點都不輸他,他瞪着高個子,惡狠狠地說:“你爸媽白養了你這一身高骨頭,還不把荷包交出來?”不提爸媽還好,高個子一聽爸媽這兩個字。手裡的刀毫不猶豫地刺向祥子,一邊刺一邊吼:“我爸媽快死了,我就是搶錢給他們治病!”祥子側身躲過一刀,順勢推了高個子一把。高個子一個趔趄,正欲再次揮刀過來。廠裡别的工友也趕過來了,一路上咋咋呼呼的,引得這邊廠區的人紛紛把頭伸出窗口。高個子見情況不對,扔下荷包就跑。祥子撿起荷包,沒有再追。廠裡的人都圍過來了,高個子也跑遠了。
春花焦急的問:“那祥子怎麼樣了?”
表姐告訴她,祥子現在在門診輸液。輸了液應該就沒事了。春花低着頭,可怎麼辦呀?不知道她荷包裡的錢夠不夠?想了一會,春花擡起頭,眼淚汪汪的看着表姐,說:“表姐,要是錢不夠,你借我點。”表姐摸摸春花的頭,告訴她,她已經把急診室和門診的錢都付了,回去再算。
春花吸了吸鼻子,說謝謝表姐。表姐擺擺手,叫上春花去門診看輸液的祥子。其他的同事見沒有别的事,都已經回家了。
表姐在門診輸液的樓道裡,沒看見祥子。又跑到侯診室,還是沒看見祥子。表姐急了,想了想去輸液部問那個護士,白衣護士說手掌受傷的那個男孩已經走了,說買了回家的火車票。
表姐放心了,既然沒事就好。隻是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人家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才急急忙忙走的。春花問白衣護士,他手會不會留疤。護士肯定的說:“會有疤,那麼長一條口子,隻是疤大疤小的問題。而且這段時間手不能沾水,不能用力。不然傷口還會撕開的,本來建議他明天還要來吊水消炎的。他說不用,急急忙忙結賬走了。”
護士想了想又說:“走之前他好像往急診室去了一趟。”表姐和春花互望一眼,表姐讓護士拿賬單給她。護士白了表姐一眼,:“他不結賬,能讓他走嗎?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
表姐吐了吐舌頭,又問:“他是去急診室之前結賬的還是回來才結賬的。”
白衣護士頭也不擡的寫着什麼:“結賬了才去的,我還奇怪去急診室幹什麼呢?”
表姐了然,春花問表姐有什麼區别嗎?表姐學着白衣的樣子,白了春花一眼,一副懶得說的樣子。
表姐帶春花去急診室結了帳,進來的時候交了八百,走的時候補了幾十塊。春花摸着後腦勺上的紗布,肉疼不已。該死的搶劫,讓她回去頂着個紗布不說,還讓她口袋空空。表姐說不然我們别回去過年了,醫生不是說最好别坐車,觀察幾天再說嗎?春花腦袋也空了,她望着表姐不知道該怎麼辦?回去,免不了她媽媽一頓罵。不回去,她媽媽也會打電話來罵。
表姐也在煩惱,帶表妹出來,第一年就碰上這種事。她怎麼跟姑媽交代嘛?
起風了,大街上塵土飛揚,灑落在地上的碎紙,被風卷上了天,在灰暗的天空高處飛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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