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們都回去過年了,春花和表姐每天窩在宿舍裡。
臘月20日的時候,舅媽給表姐打電話,問怎麼沒回家?表姐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舅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這孩子,咋這麼背呢?去醫院看了沒有?”
“看了,醫生說還要複查。”
“趕緊的,去醫院複查啊!有問題早發現,沒問題早回家。”這大過年的,怎麼會碰上這種糟心的事?
表姐陪春花去了一趟醫院,醫生問:最近有沒有想吐?春花說沒有。那個白大褂醫生用手翻了翻春花的眼皮,說可以回去的。萬一在車上吐了,就要找乘警說明情況,不行的話就近下車醫治。過了一會又說,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很小,但我有義務告訴你,一切可能發生的可能性。
從醫院出來,春花算了一下,除去在醫院的一切開支,她放在表姐存折裡的錢已經沒有了。她身上也隻有五百多塊錢。沒錢怎麼回家呀?她媽媽可是在家等着她拿錢回去過年的,這可怎麼辦呢?
春花從醫院出來以後,一句話也沒說。表姐看着情緒低落的春花,安慰着:“醫生說了,前三天才是關鍵期。一般過了就沒啥事了。”春花哭喪着臉:“表姐,你不知道,我媽還指望我拿錢回家過年呢!這錢都花醫院了,哪裡還有錢過年啊!”
“你每個月不是都有拿錢回去嗎?他兩個大人在家,好手好腳的怎麼可能就差你這個月的錢過年呢?難道你家發生了什麼?”
“沒有。我媽說了,讓我拿錢回家過年。”
表姐生氣的大聲說:“兩個大人,指望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養嗎?”
春花連忙擺擺手,着急的說:“不是的,不是那樣的。”表姐咄咄逼人:“不是這樣的是哪樣的?你告訴我,這麼小的孩子出來打工賺錢,書都讀不起。說出去都丢人,還一直問孩子要錢。這麼小的孩子,哪個不躲在父母懷裡撒下嬌的。你說,你見過的人中,有誰像你活成這樣的?受傷了不敢告訴父母,還想着給錢給錢。你以為你是誰啊?造錢機器啊?”
春花被表姐一頓念叨,吓得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了。在她的觀念裡,隻要她爸媽不吵架不打架,要她怎麼做都可以。今年雖然退學了,每個月的錢差不多都給媽媽。可今年是她人生中最輕松,最開心的一年,她,可以為家裡賺錢了。不再是隻知道伸手要錢的人了。不過,她心裡清楚,這個年,不好過。
晨曦終于等來了奶奶,奶奶今天走的飛快,笑容滿面的。一改往日老态龍鐘的樣子,晨曦覺得奶奶今天年輕了許多。連兩鬓的白發,都少了許多。晨曦搖搖頭,一定是幻覺,隻聽說黑發變白,沒聽過白發變黑的。
奶奶高興的同她打招呼,讓她快點收拾東西回家,車已經在等了。晨曦詫異的看了一眼才微微偏頭頂的太陽,雖然來往的人不多,但她剛剛還賣了一個荷包呢!晨曦還是答應了一聲,荷包不着急。反正一天隻能繡這麼多,再說,她習慣聽奶奶的話。
晨曦跟着奶奶走過面前的路口,兩邊的攤位上還有少量的水果。見有人經過,攤主熱情的招呼:“收攤了,便宜點給你。”奶奶搖搖頭,說:“已經買好了。”上了一個斜坡,一輛小三輪停在哪裡。車主正在車旁,見奶奶來了,招呼着:“走了走了,就等你了。今天我還要跑幾輪呢!”
奶奶趕緊招呼晨曦上去,車上已經坐了好幾個人。中間的過道上,沒有落腳的地方。裡面擺滿了魚、肉、水果,盆、桶等等等等。晨曦惦着腳尖,從一個黑瘦的爺爺的腳縫裡走過去,坐在最裡面的位置,奶奶上來也挨着她坐下。
開車的師傅見大家坐好了,這才走到駕駛室坐下。在“隆隆隆”的青色濃煙中發動了車子,載着他們搖搖晃晃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不停的有人下車,每下去一個人,過道上就少一些東西。開車的師傅見車上有空餘的地方了,每路個一個人,就招呼别人上車。
到晨曦她們下車的時候,車上隻有二個人了。可車上還有一大堆東西,奶奶讓晨曦下去接東西。一袋、二袋……,奶奶今天真的下了血本。肉和魚就裝滿了四個手提袋,奶奶說她買了五十多斤肉,二十多斤魚都是拿來熏的。說她的青松喜歡吃,現在早一點腌上,過了年就可以吃了。後面的幾袋比較輕,應該是衣服之類的。開車的師傅幫着把東西拿下來,不由的問:“這麼早就開始熏肉了呀!”奶奶笑笑,回答說:“啥時候吃都是吃嘛!”晨曦想不到,原來奶奶也有幽默的一面。
晨曦讓奶奶在這守着,她回去拿那個小推車來。從晨曦有記憶開始,家裡就有那輛小推車了。奶奶買的年貨,堆滿了家裡的這輛小推車。她和奶奶兩個人,才勉強推着上路。小推車像一個喝醉酒的老漢,搖晃着走着之字路。
奶奶不讓晨曦插手她的熏肉偉業,扔給她一包衣服讓她快點去試。晨曦知道,奶奶此時母愛泛濫,絕不允許她之外的人,碰給她兒子做的臘肉。在她心裡,你幫她,就是稀釋了她的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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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樂得清閑,轉身去裡屋試奶奶給她買的衣服。這麼多年,她習慣奶奶幫她張羅着一切。那是她表達愛的方式之一,她從來不挑剔奶奶給她買的東西。隻會說“啊!真漂亮,我好喜歡!”或者“奶奶,不用買,我還有。”
這次奶奶給她買了一件淡黃色的中長棉衣,毛茸茸的帽沿,上面印的幾何圖案簡單素雅,中間還配了一條8字型的腰帶。晨曦一看,打心眼裡就喜歡上這件衣服了。她奇怪,一個老人怎麼會選這種款式的衣服呢?像鑽到她腦子裡看了一樣,特别中意。她摸了摸衣服的料子,柔軟又暖和。手指觸到領口的一張吊牌,晨曦定睛一看,好家夥288。那是她N個荷包才能賣的錢呢?
晨曦毫不猶豫的拿起衣服,一臉認真,走出來對正在廚房忙碌的奶奶說:“奶奶,這件衣服我不喜歡。”奶奶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茫然的擡起頭,問:“什麼?”晨曦又重複一遍,奶奶的神情瞬間就暗淡下去,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喃喃說道:“不喜歡嗎?可是,買衣服的人說了,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隻是價格貴一點。”
果然,可價格不是貴一點啊!是太貴了,一學期學費的一半呢!晨曦看奶奶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可她裝作沒看見奶奶那失落傷感的樣子,繼續說:“不喜歡,下次趕集的時候去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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