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問了。”他覺得自己沒力氣站起身來,秋羅形容的景象在他眼前反複出現,他緊閉上眼睛試圖将那些場景驅出腦海:染血的江面、火光、斷裂的人體、“小姑娘”、公孫玥……
一口冰冷的江風嗆進胸口,他抓着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
秋羅擰起眉頭,“我不明白,你沒有派人上船,也沒有故意走漏消息,借刀殺人,這事兒跟你也沒什麼關系,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沈雁瞪着他,不說話。秋羅讨了個沒趣兒,也不惱,反而說,“我自十來歲就被師父帶入這行,剛開始的幾年确是會做噩夢的,所以我多少也算是個過來人。所以你要是真有什麼心結,不如跟我說說。”
“……别這麼看我,抛卻生意不談,我是很喜歡小公子的。”
“喜歡我?”沈雁不可置信。
“你是美人嘛,美人誰都喜歡,要不是必須取小皇帝的性命,我倒很願意跟你當個朋友。不過就是個生意而已,除此之外,咱倆沒有私仇。”
“人命……在你眼裡不過就是生意而已?”
“當然,僅此而已。”秋羅支着下巴,說得理所應然,“人皆有死,隻不過有人付錢,要你的小皇帝早點死罷了。”
沈雁沒有反駁,他知道自己如今早已經失去了那種反駁的權力了——為愛情殺人和為金錢殺人,本質上并無不同,若有區别,或許前者更為虛僞。
秋羅斜眼看他,“我知道你們這種讀過大書的人,心裡總看不起我這樣憑手藝吃飯的,可要是,我是說要是,你果真跟今夜江上的事有關系的話,你最好也像我這麼想。不然,就等着後半輩子噩夢纏身吧。”
他現如今是否一語成谶,沈雁尚不知曉。他隻知道世上僅有一人能讓他為如此事。
白無憂。
即便他将為此痛苦終生,即便他将為此犯下更多不可原諒的罪孽,最後以身殉罪,但若她不安全,不安好,不幸福,一切就全無意義。
這是他願意為她做的事,不計之于後果為何。
“那就惡夢纏身吧。”他輕聲吐出這麼一句話,穩了穩身子,緩緩站了起來。
“你這人真怪。”秋羅好奇地道,“有時候好像自己幹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有時候又好像一點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巧了。”沈雁蒼白着臉對他笑笑,“我覺得也是這樣。”但這條路是看得見終點的,他清楚地知道它通往何方——死寂。會有那麼一天,面對死亡他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不管是他人的,還是自己的,他親手造就的,與他全無幹系的。
他曾遍閱史書。
他看見過薛豔為阻劉茹大軍南下,親手燒掉在北方昂然聳立了千年的巨城白火,連同她的親姐姐薛明一起,是夜,萬鬼同哭,雪花如席,朔風如号;他看見,吳年豐的妻子鄭月娘,親手将他們的主君宋菱推下撷星樓,樓上,繁星浩蕩,曾訂過娃娃親的兩人,或曾在一起觀星許諾;樓下,江水悠悠,青春年少時三人或曾把臂泛舟,聽雨歌樓。
再不濟,還有白無憂那位韌心忍性的開國母祖,為了如今這個堂皇的,萬人争奪的帝位,她在小鷹山腳下殺死了情人又一把火燒掉了整片樹林,白草連天,野火焚燒。
她們就以這樣的形象,被彪炳史冊。而他自己呢?是陪王伴駕客死異鄉的男寵,還是其他的什麼?這還有待觀察。
不過,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這個從江上把他劫走,輕佻自負的殺手,以及考慮怎樣不讓小皇帝在得知自己所在之後,立即拔腿沖過來,把他幹的這些十惡不赦之事,都全然付之東流。
章四十九
小公子從江面上消失了。
“什麼意思?!”白無憂坐在桌邊,手指在信的邊緣上捏緊。
“公孫氏遣人來報,十七日江心大火,小公子落在最後,當晚所乘蒙沖就從江面上消失,十九日,探子回報在桃花江見到過這隻蒙沖,但再回去探報時,我們留下的一十四人,都已被盡數殺死,到如今,就杳無音訊了。”
“我知道了。”白無憂按着額角,“你下去吧。”
女侍衛提心吊膽地退出這間稍嫌昏暗的屋子,剛将屋門關上,紙門忽然巨響一聲,緊接着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清脆地撞碎,黑色的洇濕痕迹順着門縫滴滴答答流下來。
門外,刀劍相撞的铿锵聲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觑,佩着雪白楚紗的吳靈素分開人群走上來,揮手示意家将們繼續拾掇鑄造全新的兵器,低着頭靜靜穿過淩亂的花叢,在門邊停下。
她敲了敲門,低聲問道,
“陛下?”
屋裡傳來一聲沉悶的“進來”。靈素推門走入,隻見屋裡簾子一半未開,陽光照不進來,顯得十分昏暗。無數家信佩着不同顔色的翅膀,歇落在白無憂面前的桌上,三道江是秦地貴族林氏的徽記,銜枝鳥獨屬北地豪族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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